方先生忙客客气气跟胡淑雅打招呼：“胡小姐。”
胡淑雅嘴巴扁了一扁，逶迤着身子带着哭腔坐在方先生对面：“先生搬出去住以后，淑雅都看不见你了……”说到这儿抬眼瞧了瞧立在一旁的小五，“倒不如做个丫鬟能常伴先生左右……”
“不敢，不敢。”方先生应付她比应付那些妇人敷衍多了。
胡淑雅瞧了瞧左右，轻轻从荷包里拿出一只卷得极小的纸筒，又缓缓推到方先生手边：“人前不便尽言，淑雅所有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先生躲着淑雅并非为淑雅着想，反倒是煎熬淑雅了……淑雅说过，淑雅不在意……”
“小姐，”方先生苍白瘦长的手指轻轻一推，那纸筒又回到胡淑雅面前，“恕难从命。”
“你……你怎能如此狠心……”胡淑雅竟忽然掩着手绢哭了起来。
“明儿！”
方先生忽然喊了一声，亭子里正被妇人们围着问长问短的胡思明得了赦令般“哎”了一声，冲妇人们拱手告辞，朝方先生这边跑了过来。
胡淑雅忙掩了双眼起身离席，就这还是被胡思明撞见，歪着嘴巴在擦肩而过时揶揄她道：“又吃瘪了？”
“滚！”胡淑雅低骂了一声跑得没影儿了。
胡思明不以为意，欢欢喜喜跑到方先生面前施礼，眼睛瞥都不瞥小五，只当瞧不见似的，小五也眼观鼻鼻观口，做出木雕石塑的模样来。
“我娘真是的，办什么花会！烦死人了！”胡思明抱怨着大口喝茶。
方先生笑道：“你娘来请我时，我脸皮一薄便答应了，若有下次我就……”说到这儿凑到胡思明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胡思明拍着手掌压抑着无声大笑：“好！好！我也用这法子！”
“不行，”方先生立刻板着面孔拒绝，“这是我不顾脸面想出来的，你若要用，得用看住了你姐做交换，不然我主动替你搭讪吕夫人家的铃铛去。”
“不用您帮，”胡思明迅速瞥了小五一眼，夸张的开心笑道，“我娘现如今跟章娘娘关系好得紧，我瞧那铃铛也不是差的，勉强娶回来，倒也算不得不合意。”
小五装聋作哑，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哎呀，方先生果然非同一般！我给犬子请了那么多先生，还是第一次瞧见先生跟学生如此和睦的……”许夫人独自一人靠过来坐在方先生身边的位子上，小五都被挤得往后靠了靠，只能瞧见许夫人和方先生的后脑勺。
方先生不着痕迹的往胡思明那般挪了挪，客套着笑道：“明儿三四岁起便跟在我身边了，说先生也对，说亲人也行，跟夫人家里请来的先生自然有些不同。”
许夫人笑道：“说得也是……我方才想了又想，觉得这个法子兴许可行——每天放学后，让犬子跟明公子一起回胡家，先生一并带着可好？只当是放羊，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不用特地照顾他，只跟明公子一起做功课、一起做题默书就行。”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的学业，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小五虽瞧不见方先生的脸，却只他必定是拒绝的，只是在默默的措辞。
谁知许夫人不等他说话，立刻将头靠近了方先生一些，低声说道：“束修什么的都好说，胡家给您多少，我出双倍也行！还有……”
说到这儿整个人又往方先生身边凑了凑，“您那难言之疾我也认识人医治……那是京城有名的男科圣手，治愈的病人不计其数，每年不知多少人携妻带子的过去感谢他呢！”
……
小五差点没因憋笑背过气去。
胡思明也在一旁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露出一点笑模样，但忍得实在辛苦，忙不迭起身告辞躲开去找胡夫人；最可惜看不见方先生的表情，想必一定尴尬的要死吧哈哈哈……
但方先生只是默了一默，便有气无力的说道：“怕是多厉害的圣手也治不好，早齐根断了，因此身上的病才一直不好，多赶半只羊……怕真的会疲累致死。”
这话他说出来没半分尴尬的语气，许夫人却脸色绯红，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最终只讪讪的失陪而去。
“憋笑是不是很辛苦？”方先生又道。
小五左右瞧了瞧，除了自己再无他人，忙站回原位，想做出同情悲伤的样子却做不出，只能忍着笑低声道：“先生……先生的权宜之计，可比说谎厉害多了……”
“你知道我在说谎？”方先生苍白无血色的脸往小五这边歪了歪。
小五吓了一跳，难不成是真的？那还真真是可怜……兴许是当年山下那群恶贼的手笔……
这倒让她怎么都笑不出来了，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您跟许夫人说……怕是全务城的妇人都要知道了。”
说罢抬眼去找许夫人，果然见她与众多女眷凑在一处说着什么，还有几个惊诧得往方先生和小五这边看，见小五正在看她们，匆忙忙转回头去。
方先生笑道：“我见都没见过此人，就能以介绍男科圣手来贿赂我，想必早就人尽皆知，我不过给她们添些调料罢了。”
啊？
小五的好奇之心被他这番言语勾起，很想知道这“调料”到底是不是真的，却实在问不出口，却听方先生又道：“这倒省心了，至少没了镜哥儿的烦恼。”
小五忙四外寻找镜哥儿的身影，见他此刻竟同吕夫人从后院一前一后的出来。
他跟平时没什么变化，倒是吕夫人满脸潮红、发丝微乱，容色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像是刚享受完什么美味佳肴似的。
小五的心跳不由得慢了半拍……
难怪镜哥儿之前跟她说，那些人一个个张了血盆大口要来吃他……想来早有前车之鉴了。
原以为吕夫人被吕狗背叛了可怜，原来……
她还没能接受吕夫人的人设，就见吕夫人拉着胡夫人一同去找镜哥儿，头凑头的也不知说了什么，两女掩着笑一同再去后院，镜哥儿脸上陪着不自然的温柔笑意跟在后面，又是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