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想起镜哥儿说过，三爷也是十年前告老还乡的，跟方先生遇难的时间点相似，忙道：
“不知道，听说当时在京中红极一时，太后都召见过。回务城后改叫原来的名字了，大家不敢直呼，尊称一声‘三爷’。明日我去问问文老板。”
“好，”方先生双眉微蹙，“他能掌管三爷府，自不会只凭跟吕狗的关系，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且看他如何化解吧。”
这一夜小五一直睡得不安稳，夜半时分甚至忽然惊醒，再也睡不着。
她紧闭了双眼强迫自己入睡，脑海中却闪过无数个问题。
现在什么时辰了？吕文杰现在怎么样了？又想起镜哥儿俊美却恶心的嘴脸，越发睡不着，索性起床倒杯水喝。
她没敢惊动凤蝶，想着喝一口还要回来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事儿等着呢，走出卧房到了花厅，却见东暖阁灯烛闪动——方先生竟到此刻还没睡吗？
她开门来到院子里，刚要隔窗问问方先生，那灯烛便灭了。
罢了，睡吧睡吧，有事明日再说。
她披着衣裳回房，刚要躺下凤蝶揉着眼睛问她：“姑娘怎么了？”
小五小声说了方才的情形：“……方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一直没敢跟姑娘说，”凤蝶听小五一说清醒了不少，爬起来露着半个肩膀跟小五八卦道，“我好几次半夜醒了都看见方先生那屋的灯亮着，不过没姑娘胆子大，没敢过去问——有时候一亮亮一宿呢！”
“先生那身子……白天忙碌不停，晚上又不好好睡觉，不是要熬坏了吗？”小五担心道。
凤蝶嘟着嘴巴埋怨小五：“就从那天从桂花村回来，大家都喝醉了那晚开始——不是我说姑娘，先生那身子，就不该让他醉酒，该拦着些的。”
“是……是我不对——不只是醉酒，那天还说起他的出身来着……”
说到这儿，小五想起凤蝶瞥到方先生写信给黄七，还有上次黄七来务城……难道他真的要回京？
转天早饭时小五见到方先生，还跟从前一般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由劝慰道：“先生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您身子不好，务必好好休息才行。”
“好，”方先生一边喝粥一边抬头笑看小五，“老毛病了，不醒还好，醒了就睡不着，索性起来刻版——有点事儿干真的很好，不然真捱不过这漫漫长夜。”
小五无奈苦笑：“我怕是再也找不到像您一般勤奋的合伙人了。”
“余小五！”
话音刚落，胡思明大步从院外走进来，气势汹汹走到小五面前质问：“你什么意思？不是说让我招县学的学生？我都说好了，你现在自己发了个招录的告示？”
“明儿。”方先生半是招呼，半是警戒。
胡思明忙不情不愿的跟方先生躬身施礼，随即叉腰看着小五，等她答复。
小五尴尬摇头道：“我看你一直没来……”
“我没来，是用功读书而已，”胡思明咄咄逼人的呛小五，“先生每天都去胡宅找我，有些人可倒好，不来找我也倒罢了，说好让我办的事儿也不用我了——是打定主意跟我绝交是吧？
“明儿，你放学的时辰，小五是要登台说书的。”方先生替小五说着话，并拉胡思明坐下吃饭，“早饭吃了没？”
凤蝶一见，忙多拿了双碗筷给胡思明。
胡思明冲方先生施礼道：“先生，我吃过了，现下急着去上学。只是我要跟某些人说，不要总想着过河拆桥。用不着我了就要将我甩了是吧？好，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明儿！”方先生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难得发怒道，“我知你是一时冲动，说话口不应心！坐下吃饭，我当你没说过那些蠢话！否则再别来我方家小院！”
胡思明气得脸都白了，紧握着双拳不知如何是好。
坐下吃饭？他气还没消。
现在就走？又真怕惹恼了方先生。
小五到底是成年人的芯子，不想让场面这么僵持着，便漱了口起身对胡思明道：“我没想到这样会让你这样误会，对不住。你有打好招呼的同学，午休试若是方便，带去书墨坊吧？我说好了午时过去。”
胡思明嘴唇动了一动，却未曾发出声音。
小五又跟方先生拱手：“先生如此勤奋，我也不敢懈怠，先出去忙了，午时前再回来接先生。”
方先生点头道：“不必折腾了，午时我自己过去就是。”
“好。”
小五跟他们三个道了别，走出门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她原本没想这么早出来，毕竟这时候去找吕文杰不寻常，只怕露了马脚；去悦己也太早，怕是还没开门。索性去书墨坊吧。
书墨坊离方家近，没几步路就到了，工人们还没过来干活，余谦、余和却是勤快的，已将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见小五来了都露出牙齿憨笑：“姑娘！”
熟悉了这几日，他们对小五的态度都比先前热络了，大概瞧她是个随和大方的人，待他们也好。
小五夸赞道：“哇，这么干净！怎么不等收拾完了一起打扫？”
余谦忙躬身笑道：“打扫干净了，一会儿工人们来干活也方便，最后我们打扫也简单。早晚都是这些活儿嘛。”
“真棒——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我们起得早，早在隔壁早点摊上吃过了。”余谦忙笑着回答，余和只跟着笑呵呵点头。
说过这些再没旁的好说，彼此尴尬了一会儿，小五笑道：“我正巧路过，见门开着就进来看看。你们快忙吧。”说罢告了别出门。
偌大的务城，一时之间竟无可去之处。
她只能四处闲逛，看看县学附近都有哪些商铺，见果然比外头街面上冷清些，只有些文房四宝、小吃、饭馆、客栈之类，学生或学生家长可能会光顾的，也都拘着格局，不像街面上那般张扬。
她找了间笔墨店进去，里面的伙计立刻迎了出来，瞧她虽然身着男装，却样貌娟秀，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打招呼：“小哥要点什么？”
“都有什么？”小五笑着往里走。
“这边是各种毛笔，这边是墨和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