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墨坊的事情完了，小五又得去悦己说书，虽然离得近，一来一去再加上说书的功夫，也快一个时辰了，随之又得去三爷府，再然后便是去玉壶春等三处说书。
“你既赎了凤蝶回来，便辞两个说书的差事吧？赚钱是为了过好日子，你现如今都没空‘过日子’了，赚钱还有什么用处？”方先生劝小五道。
这让小五想起方先生可能回京的事儿，却不好直接问，毕竟是凤蝶偷偷看到的，便旁敲侧击道：“文老板刚刚上任，我不好给她找麻烦，先瞧瞧再说；幸而有您帮我坐镇书墨坊，不然我真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了。”
方先生略一沉吟，脸上的笑容春风和煦：“你给我分成，怎么算帮呢？都是应该的。”
咦？
这意思竟是不会走吗？
小五欢欣不已，再去悦己都觉活力十足。
不知怎的，不但吕夫人，胡夫人今日也不在悦己，倒是翠儿带着丫鬟一边吃茶边等她。翠儿向来是朝气蓬勃的，多日不见竟有些颓废，双目之下带着两团显眼的青，连发髻都微微有些松散。
她瞧见小五眼睛立刻便红了，快步迎上来握着她的手边哭，惹得周围不少小姐、夫人瞧她，指指点点的互相问这是谁家的媳妇。
小五忙拉着她去后台，还没说话翠儿身后的丫鬟便道：“五姑娘，您可得给翠姨娘做主！她要被您姐姐欺负死了！”
“月如，别乱说！”翠儿连忙拦红着眼睛拦她，“是我自己没本事罢了！”
“怎么回事儿？”小五忙握着翠儿的手询问。
那叫月如的丫鬟立刻插嘴道：“采薇姐姐只是通房，不过仗着好运，怀了个孩子罢了，竟日日霸着二公子，十天半月也不来翠姨娘房里！翠姨娘让我去请，采薇姐姐竟说，有本事也怀一个！”
小五虽然并无尊卑上下之心，但也瞧着月如心烦。
翠儿还没说话呢，她这巴巴的干嘛呢？李府的人还不如三爷府的有礼数？
但瞧翠儿只是低着头哭，并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便知这丫鬟很有可能向来如此，至少翠儿自己并不觉得她这样不好。
她只得劝慰翠儿道：“大姐跟我说过，在李府只跟你最好，想必中间有什么误会——是不是中间多一字少一字的传错了，再加上语气不同……”
“五姑娘分明在替采薇姐姐说话！翠姨娘，您就该听奴婢的别来！人家才是嫡亲的姐妹呢！”月如立刻横眉立目的挑拨翠儿。
“这位姐姐是叫月如吗？”小五笑着抬头看她，“我认识李博士，是个极和善的人，多着恼都不会大声说话，怎的……府里的丫鬟宠成这样吗？”
“你……”
“月如，”翠儿忙拦住那丫鬟，红着眼睛哭道，“你去一边守着，我跟小五说会儿话。”
“是！”
那月如阴阳怪气的冲翠儿一礼，气呼呼的走到一边去了，耳朵却还朝这边支棱着。
小五吩咐伙计上茶，并找了最近的一个包间坐下，细细询问翠儿经过。
翠儿哭道：“月如脾气耿直些，嗓门大些，但说的都是真的，是采薇姐姐亲口跟她说的！”
“这事儿你可跟大姐或者李珏核实过？”
“我这肚子一直没消息，天长日久的，二公子对我早就冷淡不少，我哪有脸去问他们核实？”翠儿瞧小五总是不信，拉着她的手哭道，“你大姐真的得意了！事事看我不顺眼！又素来是个欺下媚上的……只瞧她对你的态度还看不出来吗？”
若大姐真的这样，小五自会去找她，劝她，但此刻状况不明，不是跟着翠儿一起骂她的时候：“你进李府时并没带丫鬟，这月如原是伺候谁的？”
“是伺候二少奶奶的，”翠儿抹着眼睛哭道，“我虽进门匆忙，却也是正经的良妾，二少奶奶的娘家世代书香，性子最是和善，看我没人伺候，立刻拨了月如给我……怎么了，你觉得她不对？”
见小五沉默不语，翠儿忙道：“不会，不会！她是性子直些，说话有点冲，但从来都是向着我的！”
“翠儿，你听我说，”小五握着翠儿的手，认真说道，“宅门里的那些事儿，我也不懂，但故事听得多了，也多少明白些——你回忆回忆，可是你一嫁过去，二少奶奶就拨了月如给你？”
翠儿微微一愣，眼泪都窝在眼眶里不流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是采薇姐姐做了通房以后……二少奶奶说，要显出我跟她不同……”
“那月如，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大姐？”
“是……”翠儿点了点头，眼窝里存着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说……爬主子床的丫鬟……最……最……”
小五不知道不是好次，便摇头笑道：“大姐刚跟我说有孕那天，我就跟她说，李府别人都是外人，就你们两个最亲近，万不要自己跟自己有隔阂……你们打起来了，谁最受益？你们亲如姐妹，拧成一股绳，谁受益？”
“可你大姐，她自恃有孕，总瞧不上我……”
“翠儿，说心里话，你能瞧上她吗？”
“我能！我自打进了李府，就看在她是你大姐的份儿上，处处忍让！”翠儿说到这儿，忽然想起那日小五去看她们，她们曾当着小五的面揶揄不停，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总归她比我大，位分也比我低，就该让着我！”
小五无奈苦笑：“你要这么说，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赶紧怀个男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理。”
“连你也这么说我！”翠儿瞪大了一双美目盯着小五，恼得都要哭了。
“那你想想，我是怎么说出这话的？不是话赶话吗？若咱俩都能好好说话……”
“谁不好好说话了？”翠儿见她如此，哭得越发厉害，“我就不该来找你，她怎么都是偏心她的！她瞧不起你是个伶人，你也不怪她！我从来没瞧不起你过，以前你是我家的奴，现在你是下九流，我都没瞧不起你过！还巴巴的过来跟你说心事……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又委屈又气恼，发泄完后丢下小五便跑了出去，守在不远处的月如忙赶上前来询问，翠儿一言不发，带着月如就走，月如临出门还不忘给小五一记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