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姐姐，您可别这样……”小五跟胡夫人相处甚好，玩笑时便叫她美女姐姐，郑重时便叫她胡夫人，“棍棒若能管用，这天下哪里还有不听话的孩子？您慎重，慎重些……”
“那你说，我怎么办？！”胡夫人急得都要跳脚了。
小五忙道：“他终归还是懂事的，心里记挂着外公——您态度软些，可怜些，他自然狠不下心走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要时时刻刻盯着他，更要多给他和吕小姐增进感情的机会……”
“我懂了……”胡夫人转瞬已经想了三百六十个主意，又三百六十次自己否决，转而瞧见小五也为胡思明担心，握着她的手道，“好小五……当初是我不好，误会你了，你可别怪我……”
“您看我像怪过您的样子吗？”小五笑着瞥了胡夫人一眼，胡夫人也转忧为喜，抱着小五喊“死相”。
小五笑道：“总之明天我就进京了，兴许很快就回来，兴许多呆几天，最晚十五也肯定回来了。烦请您多多照顾凤蝶。”
“行，我明天就把她接胡宅来。”
“她明天书墨坊那边还有事，走不开，我也会叮嘱余谦、余和照顾好她，但他们毕竟是男子……后天吧？后天您务必多费心。”
“又跟我客气。”胡夫人半是欢喜，半是烦恼的跟小五开着玩笑。
晚上小五明天进京要带的东西，又问凤蝶一次要不要同她一起进京去看方先生，凤蝶还是摇头：“我在家里，能有什么事儿？姑娘你自己多加小心。”
——*——*——
第二天一早，小五便跟着云海他们的马车进京，穿着打扮都是小厮模样，还故意把脸揉脏了些。
这是她第一次进京，发现果然处处繁华，各色建筑也比务城恢弘庞大。
更让小五瞧着欢喜的是，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路边各色店铺都有，门口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连石狮子胸前都挂着红花，显得红火热闹，年味十足。
其间小五还看见不少书店、笔墨店，只是正值年下，书店门口摆满了火红的春联、吊钱之类的吉祥物，笔墨店也挂出“代写桃符”的招牌，来往的人也不少，惹得小五都想下车去逛逛。
正事要紧，先跟着云海见了方先生，瞧他好好的再放心的来。
马车最终停在一所巨大的宅门前，小五下车抬头看时差点发晕。
殿角层层叠叠，屋脊歇着各色瓦兽，檐角更用青碧绘饰，连门屋都有三间，门口是兽面锡环，务城最大的庭院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云海轻声介绍道：“这是方大人的故居，小方大人回来后一直住在此处——当初辞官时摘了门匾，现在小方大人回来了也没挂，对外只说治好了病就走，不用麻烦。”
“这么一大片宅子，只方先生一个人吗？”
“当时方大人辞官，离京回乡，留了些家丁看家，这十年来也有更替。”云海低声道。
“那就好。”
小五心里踏实了些，低头跟在云海身后进门，只穿过前厅达中堂，便带了小五等在门边，自有小厮去后堂请人。
小五一颗心扑通通跳成一团，生怕被方先生看出来尴尬，忙将头低得更深些。
云海云涛看她如此，也被她带得紧张了，挪着脚步挨得再近些，好将小五和另一个带来的小厮完全挡住。
“两位辛苦了。”
门外熟悉的声音传来，还是有些有气无力，却带着几分欣喜，听着跟从前在务城并没区别。
小五略略放心了些，抬眼从缝隙里看见一袭淡青色的衣角在面前缓缓走过，并没有丝毫停留，像是没看见自己的样子。
她心中欢喜，忍不住抬头瞧了瞧那背影。
还好，虽然还是青衫微摆，清瘦无力，却也跟从前并没太大差别。
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小厮，并没有一个丫鬟。
嗐，想这个干啥？
小五暗中嘲笑了自己一番，低头听云海汇报务城书墨坊的经营情况：“……主子算得不错，是该办手续了。”
却听方先生熟悉的声音带着温和笑意：“那年前就赶快办了吧，好踏踏实实过个年。”
云海又道：“是——五姑娘是个能干的，除了《枕边书》，还接了不少宣传页的活儿，利润也比《枕边书》多。明年可以多开一间分店，甚至可以……”
“不必了，”方先生的声音仍带着笑意，小五真想抬头看看，却是不敢，“让你们去，只是为了她轻松些，赚多赚少倒是其次。她那个性子，你们开十间，她就要忙十倍，倒不如小富即安，赚点乐呵乐呵得了。”
“是。”
“行，你们这半年也辛苦了，赶快回家跟家人聚聚，年后仍旧回务城便是，不必再来我这儿立规矩了。”
“是。”云涛云海忙躬身告辞，小五也弯着腰想跟在他们身后出去。
“小五留下。”
啊？
小五脚步一滞。
云海云涛转头瞧了他一眼，俱是“怎么样被发现了吧”的吃瓜脸，憋着笑弯腰退了出去。
“过来。”
小五心里有些局促，但随后想想，左右都被他发现了，索性就大大方方的。
于是干脆抬了头，大步走到方先生面前，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他：“您身体还好吗？”
在小五看来，他实在没什么变化，脸色还是一样苍白无血色，人还是病恹恹的瘦，两条大长腿还是空荡荡撑着那袭青衣，只是笑容不再浮搁在脸上，而是深入血肉，连眼神都多了几分神采。
他缓缓起身，张开双臂任小五打量：“你看呢？”
小五瞧他如此，也忍不住笑了：“我瞧着还一样，只是云海叔说，您没了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瞧着心中不忍。”
“我都老了，怎么可能还跟从前一样。”方先生笑着缓缓坐下。
小五瞧旁边的小厮碍眼，故意道：“我一早就出来了，又渴又饿。”
方先生微微一愣，忙吩咐小厮准备些吃的喝的送上来，随即又埋怨小五：“你路上饿了，不知道停车买点东西吃？京城别的没有，好吃的倒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