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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回 留待长情浅酌

第377章 留待长情浅酌

还是那座宅院,只不过依稀可辨的檐角轮廓在绸绵不断的细雨中,灰扑扑的遮盖了那一片隅,好在天空里的韵白夹杂着阴云密布的雾霾,沉沉的似快要将天际垂坠给驼了下来。

这仿佛莲开荷塘来的细雨绵绵,滴在水面所漾起的涟漪,一幕一幕成波纹,如似思慕绮年华。

反而长长的庭院廊道因斗拱的屋檐,留下一串帘头滴下的水幕,雾霾如荫,朦胧了一切。

果然细雨渐渐的停了,各人的身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雨泽,虽不至湿透,却极为不适,好在徐徐的风气卷起一片舒朗的气息,将各自的袍襟荡了一荡,漾出了不一样的波纹,秋后的雨,还是有些冷,所以沾染雾气的脸上浮现一丝不经风霜的煞白。

甘修雎一扫颓唐,此刻薄薄的雨泽沾染在脖颈微微的一滑又流淌入深衣里面去,恰恰细雨又渐渐的停了,雨后的舒晴有种说不出来的耀光刺眼,所以不经意的避了一避,此时号称为“仆”的管仆也袭到,他的出手只是一次较为争议的战况,况且此人实力不在号称为白道第一高手“管远玄”的话下,此番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邀约一战,他不得不做出妥协。因为他也经不起一场公平且费时费力的一战,再虚耗于这里,几乎与自杀无异,而且此刻来的不但有据传府的人,还有一直居于淮上与当初“北城”齐名的“落庭”,他必须支撑到北旅军师公羊清带人来援,但这个希望几乎微乎其微,因为北旅此刻正在江淮前沿抵御北隋南下的大军,所以这个企盼并有些渺茫。

管仆的身法形同鬼魅,他本就是一个躲在暗处的敌人,时时刻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也因当初管氏一族继承人的无疾而终,导致他心性大肆变化,才有如今讳莫如深一生为“仆”的鬼魅面貌,此人虽然阴晦,但不卑鄙,就连出手也是当面搦战,空气中嗅来的气息如附骨之蛆般,紧紧的贴着身骨,也就是那一瞬,仿佛光阴遮蔽,留下一抹蕴藏着底蕴的覆盖。然后渐渐浓缩成一团,如影随形,驳乱如花,在缤纷嘈杂的万千斑驳中变作五指箕张囊括来的遒劲一握,竟然是简简单单的一记重拳。

甘修雎突然俯身向前迈出一步,孤傲的他,面色凝重,一身千疮百孔的躯体,还是那么的耿硬坚毅,本就洒脱不羁的他,不得不违背秉性,为身后的诸人考量,此刻为的是体现出不屈不挠的强大意志,他那怕是仅仅退后一步,就是重挫己方的士气与后盾,面对如此伤痕累累也不堪站立起的劫后余生众人,他就是最后的一道壁垒。

管仆的一拳,直接绽开缺口,将源源不断的气劲相辅相成周遭的晦暗压迫及紧促,强烈的撞击感,将神经紧绷,渐渐的开始麻木、激荡。偏偏这一拳又夹杂着可摧枯拉朽堪堪靡平一切的破坏力,如果不是心有力坚者,根本发挥不了如此厉害深有显着奇效的一拳。

这时因雾霾遮蔽的院墙后,冉冉如同云烟出岫,那里清徐使然,出现一位半掩遮身很是醒目孤雅的人。此人散发负手,高倨不凡,睹见那惊诧又疾厉的一拳,竟然微微颔首,他的目光沉敛,尤其是站立在院墙出檐上的身躯,巍巍垂青,毫无一丝违和的感觉,飘散的衣袍卷扬,衬托出别样来的神情,这种泰然自若的大气,顿时将满院的层层森然,尽数展现在透着一缕孤徐的挺拔身姿上。

——原来此人也如此的深邃肃穆!

甘修雎疲倦的眨了一下眼色,他的目光没有集聚在管仆那石破天惊的一拳上,而是蓄意一瞟,投向远处仿若苔藓挂满的墙头,因为他也近乎力竭,根本就使不出平时的三成功力,而那位屹立在远处院墙上的人,威慑比之迫近的杀招,更加的让人头疼。想来此人也看出他将无力再接这一拳,于是静待墙头,准备看看他究竟如何的破局。

萧从戮阴鸷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按兵不动也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而且在场的所有人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所以才让管仆前去挑战内室之主甘修雎。

折戟之名非比寻常,那怕此刻这人疲累不堪,也是强弩之末,但那种摄人心魄的威慑仍在。虽然括易一室的人参差不济,但未必不能誓死一战,适才的连番交手,尚心有余悸,那种悍不畏死的震撼,如今还警惕、萦绕、困顿在心头,久久的挥之不去。

管仆的一拳灼热、酷烈,瞬间剥离隔开周边盘桓着的阴寒气息,如沸煮一般,熨烫过来,顿时与之接触的袍袖开始翻卷焦黄,仿佛淬炼一般,就连裹在袖口当中的臂干也渐渐灼烫,微微的颤栗。

甘修雎发觉不妙,皱襞的衣袂窸窸窣窣的开始如褪去颜色的枯叶,扭拧成绞,无法犹豫,“小酌”功法顷刻之间应运而生,沿着臂干经脉反抗回去,恰恰妙至毫厘的抵御住那一拳之威堪堪扑来的强烈气劲,但反噬的力道无法消弭,震的他猛地抖擞,背脊一弯,剧烈的颤了一颤,虽然导致气血翻涌几乎要喷溅出来,但对方也被“小酌”功法瞬间即来的抵挡,吃了一惊,没有继续发招。而微微从嘴角溢出来的血丝将甘修雎苍白的脸色衬托的很隐忍,想来这一拳的确是伤了他的元神。

这“小酌”功法,也是刚刚未至大成之境的“一览众生小”的其中一式,那怕没有气力,也可以在突然遇险时挡将一挡,饶是对方的招式霸道厉害,但早也融会贯通的功法顺着全身酸痛的经脉,竟然如同活了一般,撑住了即将要被摧毁、撕裂的身体,不但阻挡大气磅礴的强大外力,而且源源充沛更盛以往。

甘修雎颇为满意的讥诮一笑,看来他的功法也有所突破,不至于依靠外在的激发,此刻也臻至圆满,可以随心所欲,先前与号称大光明教三尊元老之一的“冷面君”冷昔衅一战,受益匪浅,如今管仆的一拳也彻彻底底的完善了他的功法,“一览众山小”,会当凌绝顶。

处于院墙之上的那人,紧紧的皱了一下眉头,本想他人代替出手,可以省下一番不必要的功夫,看来与括易一室的恩恩怨怨还需亲自发力,其他的都是扯淡,于是沿墙而下,如踏阶梯一般,步步生莲的走将下来。他轻轻松松的露了这一手绝艺,顿时看呆了众人,就连一向自负的萧从戮都觉得暗自佩服。

来至淮南社的庞子盱有意的瞟了一下身旁的北城凌青一眼,诡异的一笑,恰恰这时余留阚排闼而出,沉声说道:“呵呵,甘修雎有对手了。”

北城凌青转首看向这位京畿道门的渝留真人,发觉他面露喜色,不禁鄙夷这人的秉性,他为了赶超身为同门的外室之主北静荒厄,不惜卑劣至此,但此刻站在同为覆灭括易一室的立场及角度本也无可厚非,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