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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实录》:

景泰六年八月十五日,京师、南京公祭,开平、大同、宣府、大宁诸卫并所属各所,同日行祭礼。此为土木一役七年之最。

太子太师兼太子太保、华盖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胡)濙于天坛主祭。礼部尚书(杨)善于地坛领祭。太子太傅兼太子太保、谨身殿大学士(王)直于帝陵领祭。

时,京师素裹,罢朝一日,京师内外三日禁绝酒宴。

祭典过半,天有异象,惊雷声震数十里。飞鸟穿林遮天蔽日。稍倾,礼毕遂散。

总督东南军民、太子少保、刑部尚书(金)濂奏,南京致祭时逢大雨,雨至祭台丈余处而不入。礼毕,雨歇,东、西各布虹桥一座,飞鸟盘旋经久不落。

乾清宫内,朱祁钰摆下家宴同时安排了皇后汪氏、贵妃杭氏、唐氏一众妃嫔。

彻底抛开了汉人分餐制的传统,一张两层的大圆桌摆在了上席位置。朱祁钰端座主位,左手边是汪氏,右手边是杭氏。唐氏坐在了汪氏一侧,紫虚也难得没有侍立一旁,而是坐在了杭氏旁边。

每个位置上多出一套筷、匙,虽然不是分餐制了还是要讲究下个人卫生,取公筷、公匙的意思。这要算起来,朱祁钰与同桌都有过水乳交融的时候,那会可没有什么卫生不卫生能不能入口的都是一通啃、舔、嘬的,哪有用餐这么麻烦。

参加公祭忙了一天的朱祁钰没有多说什么,上桌就吩咐开动,然后就自顾自动手转动圆桌上层布菜圆盘挑选自己想吃的菜肴。

“爷,让奴婢来吧!”兴安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也不过是按照轮班来伺候朱祁钰,早就觉得自己没有原先重要了,连忙出声就要抢着上手替朱祁钰夹菜。

“不用了,都累了一天,你们也都下去趁热抓紧用膳。”朱祁钰摆摆手。

兴安勉强挥手打发掉其他内侍,自己想要留下,被朱祁钰坚持下也只好悻悻离开。

“今日为土木一役死难军民致祭是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朝廷出面专门为土木一战死难者行祭奠礼了。”朱祁钰夹起一块茄盒咬了一口,又扒拉了两口饭进嘴里咀嚼一番后轻声说道。

“奴与姐妹们凑了些银钱,想着以皇室的名义赏赐给京籍官军死难者家属,也显示我皇室体恤。”见朱祁钰端起碗开始没形象地吃喝后才堪堪端碗举着正要夹菜的汪氏一听到朱祁钰说话,又连忙放下碗,顺势将一块白切羊肉放进了朱祁钰的碗里。

“五十万大军回京者不过万一而已,谈什么赏赐。”封建王朝印在贵族骨子里的傲慢和无耻就是那么讨厌,即便汪氏无论历史记载中还是这会儿都是一个善良和爱护百姓的女人也逃不了她身为皇后自诩为贵族的骄傲。

军民死伤惨重,换来的不过是一些主子们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赏赐”而已。难属想要拿到这些赏赐还得下跪行礼,千恩万谢才行。

当然,这还不是每一届朝廷都有的好事儿!至少原有的历史记载中没有过景泰又或者天顺朝廷对于土木一役死难者多少赏赐的记载,只有景泰朝为了能够安抚逃回来的官军能够立刻投入训练准备再次投入战斗而“赏赐”过一些布匹、钱粮的记录。

至于死难者…呵呵,你猜为什么后世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东亚战区里光头政府为什么不给死难的国军家属优待政策?又或者说,为什么优待政策不能落实到位?

“姐妹们凑的银钱于大事无补,也就是聊表下心意。莫不如为死难者修个庙,再立块碑,让后世人记得。爷不是常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吗?”杭氏见缝插针连忙暗暗与汪氏较上了劲。

“嗯,这个主意倒还不错。”朱祁钰脸也没抬,将皇后汪氏为自己夹的一片糟溜鱼片塞进了嘴里。

“你兄弟府上的鹞鹰最近怎么样了?”正当杭氏面露得意之色时冷不丁朱祁钰一句话惊得杭氏手一抖,差点跌落了汤匙。

杭氏父、兄都在锦衣卫里挂了职,之前朱祁钰用上鹞鹰、信鸽传信时还起了不少作用。祭奠土木一役死难官军时有鹞鹰掠过惊起飞鸟。

朱祁钰并没有继续就鸟的问题继续下去,而是转头与汪氏说道:“别只是给我布菜,你不用膳大家都不敢用了。”

见朱祁钰反手给自己夹了菜,汪氏连忙应声端碗提筷吃了一口。其余妃嫔见状,也在朱祁钰的授意下开始小心翼翼夹菜喂饭。

传了几千年的食不言寝不语在景泰皇帝身上可是一点没见到,用膳时朱祁钰会说话,行周公之礼时更是哼哼哈哈的半道歇下来问个话、聊个天什么的,把弄得不上不下全身酥痒难奈然后再突然又提枪再探杀一个措手不及。

“今日之后,兄嫂那应该不会再有皇储之忧了,你该去向周嫂嫂那要些谢礼了。”朱祁钰似乎无意调侃一般跟汪氏说了一嘴,杭氏心中再次惊起汹涌波涛。

“今日不是有异象吗?还有大臣陈述燕王并太子失德要行废黜之事……”杭氏一时没忍住连忙追问了一句,想想不妥再想收口时话已经说出来了。

“你还是……不死心啊!”看向杭氏,朱祁钰轻声说道。

“爷,还是先用膳吧!”汪氏在一旁打圆场,顺势恶狠狠瞪了杭氏一眼。

“无妨。”朱祁钰冲汪氏摇了摇头。该说的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朱祁钰虽然也很希望自己的儿子当皇帝,但是又有其他打算。

既然没打算弄死朱祁镇和孙太后,更没有必要将眼光局限于东亚这一部分地区。只有自己率先安排走出去,中国人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下人,成为世界主流人种。

何况对于皇室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根本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哪个是孙太后的死忠,就等着确认朱祁钰有废朱见深太子之位谋害朱祁镇之心就下阴手的。

“之前我就说过,天下之大不只是有中国一隅之地。远的不说,蒙古成吉思汗铁木真打下的帝国之大远超我大明数倍、十数倍,而我汉人所占江山不过天下之一。所谓‘中国’,中间之国,万国之宗主实在不过是自欺欺人。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呢?”

“这些奴都知道,可如今爷才是大明天子。纵观中国千年以降就没有哪个皇帝立储不是自己儿子的。若非上天眷顾得陛下继统,大明朝岂得今日祭奠英灵?只怕是早被达虏乘势直逼京师,国之存亡都未可知。”

“一派胡言!”虽然朱祁钰很清楚杭氏说的跟史实也差不多,但也清楚正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历史才有了她现在还能跟自己绊嘴的机会。

“没有朕做这个位置也还有其他人,朝中衮衮诸公也能为大明谋划抗击外虏,何来亡国之忧?再敢浑说先掌了你的嘴。”为了立嗣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跟杭氏发生争执了,而这是第一次当成两人…三人之外的人公开就此事展开讨论并发生争议。

“朕之前可是向你保证过,见济日后必能得一块比今日大明一点不差的国土,你还要怎的?”在朱祁钰心里,澳洲那块风水宝地早就是自己儿子朱见济又或者朱见灏的地盘了。给白人做为囚犯的放逐地也不是不可以,白人囚犯尽管来,正好自己儿子缺劳力建设新家园。

“莫说爷这话是不是哄我,就当着这么多姐妹们,有几个愿意自己身上带下来的肉就这么去了蛮荒之地了?到那种苦寒之地莫说封个王,便是称个帝又有什么意思?”杭氏话说出来,殿里不少人都不淡定了。

朱祁钰注重身体,登基后对于宫里的原有势力也比较谨慎,宫里的妃嫔并没有出现数年不孕的情况,子女也没有夭折的情况,妃嫔们生下女孩子的还好说一些,生了男孩子的自然也有想法了。

“今日让皇后召众妃嫔本是想难得一聚,借着今日祭奠土木一役军民蒙难也给皇家子弟们提个醒。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一并说了,塞北之地说是苦寒却也出了成吉思汗这般史无前例的王者了。”朱祁钰认真讲话,一众妃嫔连端碗举着做个样子也没有了,全都停下手安静的听着。

“朕曾与宗室约法三章,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大明关内不再封王,因此无论是大兄还是朕的子嗣除了太子见深之外其他都不会在大明境内封藩。”朱祁钰话一说完,不仅仅杭氏,连其他嫔妃也有不忍暗自抽泣的了。

“大蒙古黄金家庭建立的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至今仍在,这将是大明的宿敌,如同曾经的鞑靼、瓦剌部族一样。北元故地将会被分给大兄与阿里不哥系、忽必烈系的黄金家族贵女诞下的皇子,连国号朕都想好了,就由见蒙、见清的名字定为国号‘蒙’与‘清’。”朱见清、朱见蒙顶着黄金家族贵女的名头,实际上只能证明是蒙古族的小部的贵族女子,是不是黄金家族成员血脉女性根本无从查起。

不过这并不影响朱祁钰的景泰朝廷给这些女子背书,毕竟朱祁钰打着算盘就是要用“金镶玉”家族来替代铁木真黄金家族在蒙古的影响力。

“见清、见蒙分别代表阿里不哥系和忽必烈系,将成为我大明与瓦剌、鞑靼两部彻底消除隔阂的起点,自此之后蒙、清两大北境王国将与大明朝血脉相连永不分离。之后大明将再无北方边患。”朱祁钰这说法确实有些不要脸。

就像是强睡了人家妹子不算,还播了种弄出了孩子。然后再对人说:“大舅子,因为我比你强所以你的家业守不住了。我让你大外甥继承你家业了,以后咱们好好过,再也不要有矛盾了哈~”

这种对外不要脸的做法其实很符合大明的利益…其实也符合蒙、汉两族普通老百姓的利益。不论蒙汉,国家再强时也只是贵族享福,普通老百姓也不过是个马前卒肥地的料而已。

即便是后世,不论自称自由还是民主又或者高喊人民至上的国家,实际上也不过都是政治家为达到自己那肮脏目的高喊着口号糊弄韭菜们的政治手段而已。需要的时候要求老百姓要爱国,要懂得舍小家为大家,不需要的时候……总有刁民无论律法,不能走法定程序维权!至于法定程序早就被他们扭曲变型到完全走不通这事情是绝口不提的。

因此,真正爱国的人民大有人在,爱人民的国就呵呵了。爱国家,还不如爱民族来得实在一点。至于爱民族,可能也只是因为“物伤其类”需要抱团取暖的原故而已吧?!

“只要管理得当,用不了几十年蒙汉就能成为一家人,至少成为一国人,不会再动不动就拔刀相见了。”这是朱祁钰想要做到的效果,就像后世蒙古也分内外,俄罗斯族、朝鲜族也有本国人和外国人,就看哪个国家日子过得好了。

“那也只有燕王的两个庶子,我们姐妹们这些孩子怎么办?”杭氏抢白道。朱祁钰的播种能力也不差,有能写会算的孩子了也还有呜呜啊啊学说话的。大明朝的北疆之地根本不够分。

“爷莫不是要再西征去夺钦察汗国、窝阔台汗国?”杭氏问的也直接,这会也管不了在坐的是不是有鞑靼、瓦剌族女子了。

“那是见深他们这一代的事情了,我们家的孩子不往北封藩,南边土地肥沃,更有小国无数。”朱祁钰打交趾、缅甸等西南甚至海外小国的主意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大方方承认就好。

南边…那也是蛮荒之地。杭氏顿时不乐意了,也顾不得其就有云南、广西籍妃嫔就要耍性子。

“再往南还有更肥沃的土地,还是无主之地。正合我儿去取,你们好好在宫里教育孩子学本事,自有取之不尽的土地给他们封国的。”朱祁钰早就答应过杭氏要给朱见济一个大大的疆域封国,可惜杭氏完全没法相信南边海外还有一个大明那么大的土地而已。

“不要总认为南边就是瘴气横生、毒虫散布的蛮荒之地,看看岭南之地在唐宋时还是囚徒流放之地。现如今两广、云贵之地已经是丰泽之乡。正统十四年黄萧养叛军攻广州时就讲过,广州当地沿海处有海田为权贵夺取造成疍民并当地穷苦之民仇富,由此助长了黄萧养叛军之势。”此时正穿着大明官军袍服已经被人叫做黄养正好些年的那位,一个冷战打过混身激宁就差当场蹿稀了。

“海田,我大明立国之初可曾有过如此良田?更不用说云、贵虽田土不足却开山筑田,层层叠叠有如云梯一般,这些可都是良田。天下万物皆有其用,怎么就是蛮荒之地了?”朱祁钰还是没打算现在说澳洲那块土地,只是安抚好杭氏后带头继续用膳。

见杭氏也不再闹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各自收拾心情勉强陪着朱祁钰继续用膳了。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朱祁钰填饱肚子后有一筷子没一勺的慢慢等其他人。见都用的差不多了才吩咐结束了晚膳,打发妃嫔们各自回宫后朱祁钰留下了皇后汪氏与杭氏、唐氏三人。

看着历史上陪着自己吃尽苦头的汪氏与唐氏,朱祁钰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二人坐下。

“今日便是你不提,我也会找出由头来提一提见济封藩的事情。”转身看向杭氏,朱祁钰轻声说道。

“爷这是要当着姐妹们让奴难看?”杭氏顿时感觉有些心凉。这个男人脱裤子时和提裤子后的态度还真是不一样。

“不至于,也用不着。自潜邸时你与皇后便陪在我身边,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朱祁钰没有因为杭氏冷了脸子而生气。

“也算是借着众人之口把我的意思转达给太后和大兄那里吧,别再对我提心吊胆防着了。”悠悠众口可以烁金,当然也可以三人成虎毁了一个人。

朱祁钰下不了狠手弄死孙太后和朱祁镇,也不知道他们在深宫里的手段不敢真就对二人下手,于是几乎是委曲求全了这么些年,更是一心培养朱见深接班。事到如今,既然朱见济已经躲过了立太子后不足一年便莫名夭折的命运,而大明又朝着自己努力的方向顺利运作,有些事情也该开始进一阶段的布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