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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内,文武百官齐列,今日,又到了照例朝会的时间,可让诸臣们感到稍稍诧异的是,皇帝迟迟没有出现。

帷帐后方,身着金黄龙袍的楚天耀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朝龙椅的方向走出去,可这时候却有太监凑到一旁的傅少卿面前耳语了几句。

傅少卿突地脸色一变,连忙凑到楚天耀身旁,“万岁爷,镇关候与穆都督要求见陛下。”说着,他顿了顿,又道:“看样子,那两位都很着急,并说有要事要告知圣上。”

“什么情况?”楚天耀皱起眉头,这都到早朝开始的时间了,穆家兄弟二人这会儿突然要见自己,实在他意料之外。

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楚天耀朝着傅少卿身后的太监招了招手,“跟诸臣们说说,一盏茶后,再开始朝会。”

“喏!”

小太监点点头,迈着大步子就朝前殿走去。

“他们在哪?”

“回万岁爷,他二人就在偏殿呢。”

......

“罪臣参见皇上!”穆家兄弟二人见到楚天耀时,当即就跪了下去,还不待楚天耀让他们平身,他们就接连叩了好几个响头。

见两人眼眸泛起红丝,面色憔悴,楚天耀心中一咯噔,有种不祥的预感。

“给朕起来说话!”楚天耀看着缓缓起身的穆家兄弟,皱了皱眉,“到底出什么事了?怎的在这种时候要见朕?”

“罪臣教子无方,竟让竖子犯下大错,臣,恳请陛下严惩!”穆忠武眼眶发红,咬着牙将穆尽孝昨夜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楚天耀越听脸色越发难看,身子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

“你们他妈的.....”楚天耀心中已将这兄弟二人骂了千百遍了,遇到这事他们竟然不第一时间告知自己,竟然还去找洛文槺,做所谓行贿的昏招,这让他说什么好?

穆尽孝这事闹得动静太大,慕党又不是瞎子聋子,说不定在进宫前就知晓了这事,此时说不定正打算借这事好生攻击他穆家兄弟呢。

而自己这个皇帝呢?竟然在朝会开始前的几分钟才收到消息!

若非这二人临时告知,只怕在朝会上要被慕党打个措手不及。

他穆家兄弟俩可是掌管着五军都督府,不可谓不是慕党的眼中钉肉中刺,才将他俩官复原职多久,现今就出现了这种事?这让楚天耀如何不揪心?

对于楚天耀来说,一个穆尽孝的死活是小事,可慕党却可以拿这事做文章打压掌握五军都督府的穆家兄弟。若他不严办,先前当朝诛杀黄安之事就会落入话柄,若他严办,那就必然会牵连到穆家兄弟。

最让楚天耀想骂娘的是,穆忠君这个蠢货竟然还想着贿赂洛文槺来掩下此事,这不是给人攻讦他的借口吗?

“你们两简直愚蠢!”楚天耀愤怒甩袖,朝着二人吼道:“不肖后辈犯错,你们这些父辈的应该率先惩罚,以示人德,可却还想着包庇掩藏!你们......”

穆家兄弟二人低着头,不敢回话。

“你们以为藏得住?”楚天耀转过身,冷冷地说道:“说不定此时殿中许多人已经将参你们的话打好腹稿了!”

穆家兄弟二人闻言,神情更为羞愧。

“给朕滚回去上朝!”

楚天耀脸色尤为阴沉,走起路来时身子都有些打颤,显然是生气到了极点。

“万岁爷,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一旁紧跟的傅少卿连忙出声劝慰。

可他的话却让楚天耀脸色更为难看了,他猛地转过头,望向傅少卿,眼神如刀,“这么大的事,你就没听到信儿?”

傅少卿闻言身子一抖,脖颈瞬间涌出汗水,“回主子,此事......”

“没有第二次!”楚天耀朝着前殿走去,冷冽的声音在傅少卿耳边响起,“再有下次,你这内监机总督,就不用当了。”

傅少卿冷汗直冒,就刚刚楚天耀猛然转身望他的那一眼,他明显感受到了杀气与寒意;同时他也暗暗告诫自己,“往后对内监机的管控要更为严厉,收集信息的时间要更为迅速!”

客观来说这事还真怪不到傅少卿头上,更怪不到内监机。穆尽孝的事是昨晚戌时发生的,距离今日卯时也就过去了四个时辰左右,就算在京的内监机成员探子们知道了这事,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告知宫中的傅少卿。

但傅少卿只会认为是自己办事不力,并且因为这事他已经有了改善内监机给自己通信的方法,这也让日后真正做到手眼通天的内监机留下了伏笔。

......

奉天殿内。

楚天耀刚从龙椅上坐下宣布朝会开始,便已有官员作势要上奏了。

“臣,有本要奏!”

身着红袍的齐休平第一个站了出来,端正的脸庞上隐有怒气环绕,“臣,要参镇关候穆忠武,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穆忠君!”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昨夜戌时,镇关候穆忠武三子穆尽孝在快活林中招妓玩乐,将一名为柳恩怜的女子杀害!”齐休平表情凝重,声音低沉的说道:“家中不肖后辈惹出如此大罪,右都督穆忠君非但没有严惩,反想包庇!臣昨夜归京,留宿恩师府中,就在早朝之前,在微臣眼皮底下,穆忠君就要对洛相行贿!意图掩盖家中子侄所犯罪行!”

“洛大人严词拒绝,可穆忠君行贿乃是臣亲眼所见!”

“穆尽孝不顾律法兀自杀人!穆忠君行贿之举妄为人臣!而镇关候亦有教子无方,治家不严之过!”

“微臣恳求陛下,予以严惩,以正典型!”

齐休平咚地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尤为洪亮。

他是说痛快了,可一众臣子却是听傻眼了。

“前几天还说你治灾有功,是个能臣干吏,怎么今个儿就突然犯浑呢?”坐在龙椅上的楚天耀在心中对齐休平一阵痛骂,虽然知道这齐休平是个嫉恶如仇的主儿,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轴!

完全就是个能力突出,政治嗅觉为零的倔驴!

他想过会有人参穆家,但没想到第一个是齐休平这个自己人。

比起楚天耀的头疼,慕党官员们都面露意外之喜,作为礼部尚书的尤启均更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齐大人所言甚是!”

“穆尽孝杀妓一案经过一夜发酵已经是满城皆知,若陛下不予以严惩,只怕难平民愤呐!”尤启均叩首行礼,声情并茂,“穆忠武亦有教子无方之疏漏,穆忠君更是行贿枉法!臣,恳请陛下严惩!”

有了尤启均打前阵,一众慕党官员们都站了出来。

“臣等恳求陛下严惩穆尽孝杀人之罪,穆忠君行贿之罪!穆忠武治家不严之过!”

“臣等乞求陛下严惩穆家!”

数十号官员的高呼声让整个奉天殿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坐在龙椅上的楚天耀面无表情,其实内心已经怒火中烧了。

“穆尽孝出身显贵,却不修德行!行事多有跋扈,若非仰仗家中长辈之势,又岂敢如此胡作非为?”说话这人是工部尚书钱永伦,是翰林出身,为清流一派的中坚人物。

朝中有慕谦为首的奸党慕党及洛文槺所所代表的皇派外,并非没有其余势力。而这钱永伦,则是大宣朝堂上公认的第三股中立势力——清流党。

清流党不屑与慕党为伍,却也不曾与洛文槺等皇派完全依附于皇权,他们代表的是天下读书人,自持清贵,甚至多以顶牛天子为荣,所以,这些清流向来不受大宣帝皇所喜。但因他们被天下学子奉为表率,因此君王又不能以个人喜恶而不用他们。

近些年来清流党鲜在朝中发声抨击其他官员,可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对穆家开炮了。

这足以说明穆家犯了众怒。

“此事朕已知晓。”坐在龙椅上的楚天耀一开口,底下躁动的朝臣就安静了下来,纷纷抬起头望向楚天耀,都想从他口中听到自己预想的回答。

岂料楚天耀话锋一转,“依诸位爱卿看,此事该如何办理呢?”

“回陛下!”尤启均拱手回应,“按大宣律,穆尽孝所犯杀人之罪,应立即问斩!”

“而穆忠君行贿官员,妄图掩赃枉法,应撤去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之职,禁闭府中,以观后效!”

“至于镇关候穆忠武,教子无方,治家不严,于此事中亦有疏忽之过也!应撤去镇关候穆忠武左都督之职!”

齐休平在自己恩师洛文槺惊讶的目光下站了出来,出声附和道:“臣认为,尤大人所说,较为恰当!”

“尤大人所言实为持重之言!”工部尚书钱永伦紧跟着抱拳道:“穆忠武自家后辈都难以管制,又如何担任统管天下兵马的右都督之职?穆忠君暗中行贿,此等不堪行径又以何面目管制五军都督府?”

“你!”穆忠君听到钱永伦这冷嘲热讽的话,整个黑脸都被气红了,“行贿之事自是本都不对!本都自然愿意受罚,可尔等莫要将莫须有之罪扣到我头上!”

坐在龙椅上的楚天耀脸皮抽搐了几下,穆家兄弟因为一个不肖后辈已然犯了众怒,自己若不严惩只怕也难以下台了。

一想到那个穆尽孝,楚天耀心中就直咬牙,“草你丫的穆尽孝,你这人跟你这名是一点都不沾边啊!”

“诸位爱卿公愤之言朕已尽数知晓。”楚天耀面无表情地看向穆家兄弟二人的方向,“穆尽孝犯杀妓之罪,按律处死!”

此言一出,穆忠武与穆忠君两兄弟的脸都不受控制的抖动了几下。满朝诸臣更觉心惊,尽管他们知道今天这阵势皇帝不得不严惩他穆家,但还是没有想到楚天耀如此干脆。

此事闹得这么大,穆忠君这憨货还出了个行贿的昏招,若只处死穆尽孝,只怕还不能够让朝臣们满意,楚天耀伸出有些颤抖的大手,猛地一挥,“穆忠君公然行贿,有失大臣体统,免去右都督之职!以观后效,至于镇关候穆忠武,教子无方,治家亦有不严疏忽,但念起往日功勋,罚其三年俸禄,以示警戒!”

处死穆尽孝,是为平息民愤,处罚穆忠君,是为给朝臣们交代,而保下穆忠武,则是为了彰显自己皇权的意志。

“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等处罚方式,让朝臣们没法再提出异议,唯有一阵高呼英明的赞颂之声响彻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