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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长兄?”

与两名少年男子一同跑出内院的少女神情怔然地望了卫学海一眼,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滑落,“还请长兄为我等兄弟姐妹做主!”

发出一句干涩的哽咽后,那少女竟直接向卫学海跪地磕头,“从去年时吴氏便将我们几位兄弟姐妹囚于府内,不得外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等发现了吴氏暗害二姐的真相,她这个毒妇,竟还想将我们兄妹几人活活饿死!还请长兄为我等做主!”

“你说什么?”

卫学海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应着,锋利的眼神瞬间转投到吴氏那张略显慌乱的脸上。

这些年来卫学海早与卫府断了联系,卫翎超后出的几名儿女除了自己的二妹与卫学仁这个三弟外,他本不熟知,甚至都未有机会见面,就连他有后面的四弟五妹六弟都是他通过外人告知而知晓的,以往他还纳闷为何没在京中见过这几位兄弟姐妹,可就在前几个月时,他便从一些流言中得听了风声,原来是吴氏不让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兄弟姐妹们外出,故他才在刚刚指责卫翎超的话语中提及到那几名兄弟姐妹被囚于卫府之事。

他本以为这几个孩子被吴氏禁闭府内,日子应该还算过得去,可现在一见这三个瘦的犹如皮包骨般的孩子,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心疼,犹如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至于少女刚刚提及的二姐,便是卫学海那庶出的二妹,早在三年前她便意外去世了,卫府对外传出的说法是受寒体弱,意外身亡,卫学海当年还特来卫府参加过自己那二妹的葬礼,然如今听这少女的意思,自己那二妹卫玲雨极有可能是被吴氏所害,他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你个小贱人休要胡说八道!”

急眼的吴氏在破口大骂后,作势便要去抓那少女的头发,一旁的穆尽川却立马拦住了她,看着跪在草地上楚楚可怜的少女,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自认十分帅气地做了一次“侠义之举”。

横着脸瞪了一眼吴氏后,卫学海将那少女轻轻扶起,嘴唇干涩地问道:“你……你是五妹?”

灰头土脸的少女热泪盈眶的回话道:“回长兄话,我是……我是卫清荷……”

卫学海心中微动,卫清荷这名字确实是自己那传闻中五妹的名字,看了眼披头散发一脸狼狈的卫清荷,他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对方的手,抬眼又望了望她身后另两名蓬头垢面的少年,“那二人是……”

那两个少年见卫学海的目光朝他二人转来,连忙拱起手朝卫学海见礼道,“卫学明(卫学扬)见过长兄!”

那自称卫学明的少年明显要比卫清荷与卫学扬年长几岁,想来这便是卫学海素未谋面的四弟了,至于那卫学扬,则是卫翎超正儿八经的幼子,卫学海的六弟。

相较于面色狰狞,时刻要发狂的吴氏,瘫坐在草地上的卫翎超则阴沉着脸注视着卫学海一行人,“若没有我这个当爹的,你们怎能顺利成长为人?如今你卫学海发迹了,竟敢不认我这个生父,你迟早会遭报应!”

从内院突跑出来的卫清荷三兄妹听到他的声音后,用一种如同在看阎罗恶鬼般的憎恶眼神死盯着卫翎超,身为女子的卫清荷更是咬着银牙怒斥道:“我兄妹几人在屋里全都听见了,长兄有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卫翎超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禽兽!我与四哥还有六弟,难道都不是你的孩子吗?可吴氏虐待我们,囚禁我们时,你又在做什么?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然还想着新添一房妾室!你的亲生骨肉在被人凌虐之时,你却与女人在床榻上颠鸾倒凤,似你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又有什么脸面谈论人父二字?!”

卫清荷口齿之伶俐,言语之锋锐,怼的卫翎超愣是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抬起颤颤巍巍地大手,咬牙切齿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可能是他过于生气的缘故,只能让人听见他那上下两排牙齿打颤的声音……

“事已至此,我也不愿再与你多说什么了。”卫学海神情冷漠地望向他,厉声说道:“既然诸位同僚大人都在场,还请诸位为学海做个见证,从今日起,我卫学海与卫翎超之间的父子情分恩断义绝!自今日起,我卫学海与他卫翎超再无关系!”

穆忠武表情一怔,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愣是没有说出口,当他沉默着抬头时,便注意到了楚馨瑶向他投来的求助眼神,他接连叹了好几口气,略有些无奈的说道:“穆某……愿作今日的见证人。”

穆忠武的表态使得李明义与王裘很是惊讶,正当他们疑惑时,却刚好注意到楚馨瑶正用一种带有威胁性质的眼神注视着他两,李、王二人瞬间会意,干咳两声后,讪笑着同时回应道:“李某(王某)愿作今日的见证人,愿二位……各自安好……”

一直沉默着的徐世豪缓缓走到卫学海身旁,表情略有些复杂的说道:“卫兄,我没想到……你这身世这般曲折……”

说着,他转过头面向卫翎超,语气漠然的说道:“徐某也算是览阅史书无数,纵观古今,从未有为父者如尊侯爷这般不仁不孝,似尔如此行径,确不配为人父!”

他虽未表明自己愿做今日之事的见证者,但其言语间表露的态度已经无比明显了。

“你……你们……你们这帮当大官的合起伙来欺负我卫家,如今我卫家家道中落,竟被人凌辱至此!老天呀!你睁开眼看看吧!还有没有天理啊!”

吴氏跪伏在地,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那一副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演技确实是十分精湛的。

“兄长,你疯了吗?”

干杵在原地许久的卫学仁脸色已经彻底白了下去,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卫学海,愤而不解的问道:“无论你如何厌恶父亲,我们是他亲生儿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你今日作此疯狂之态,是要弃礼制人伦于不顾吗?”

趴在地上的卫翎超红着眼怒吼道:“弃宗辱父者人人得而诛之!你卫学海今日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灭绝人伦的丑事,你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了!你可以不认我这个老子,但你也别怪我毁了你的前程!只要我卫翎超还活着一日,便要让全天下人看清你卫学海这猪狗不如之辈的真面目!”

面对卫翎超这撕破脸般的威胁之语,卫学海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有了一丝解脱,他眉目飞扬,脸上绽放出决然的笑意,“从我离开卫府那一日开始,我便没想过你能善待于我,今日能与你断绝所谓父子关系,乃我人生头等快事也!”

“苍天呀,玉皇大帝呀,您快睁开眼看看吧,当今这黑白不分的世道,猪狗禽兽要反了天了!”

如同嚎丧一般的吴氏又开始叫唤起来,她似不觉着累般,哭嚎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比那鸿雁戏楼的名角戏子还要来得敬业。

至于卫翎超,则彻底发狂了,他圆睁怒目,发出如恶鬼般骇人的干吼声,“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卫翎超若还活着一天,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你告诉告诉朕,你怎么让他不好过?”

一道威严而又响亮的喝声从外院门前响起,众人在听到这道如龙吟般震耳的喝叫声时,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身穿锦衣,身躯挺拔,剑眉星目格外俊美的少年男子出现在了院内,在他后方,一排排腰挎兵刀的精壮兵卒挺立着胸膛护在他左右,身上流露出凶悍的铁血之气。

能有如此排场,且自称为朕者,除了当今大宣天子楚天耀外,还能有谁?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众人尽皆跪倒,神色恭敬地朝皇帝行礼。

此前情绪失控的吴氏与卫翎超,在楚天耀露面之后,也瞬间老实了下来,如同见猫的硕鼠般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不敢发出半点异响。

初次面圣的卫学明卫学扬兄弟俩,在未完全弄清楚情况时,也只能有样学样地跪倒行礼,当听到来人是当今天子时,他二人心中都有些惊愕,一股难以名状的紧张感在他们胸中蔓延……

看着眼下跪倒成一片的人,干杵在原地的卫清荷有些茫然,也不知怎的,她突然壮起胆子抬眼观察了楚天耀一二,当楚天耀那张年轻俊俏的面庞映入她眼帘时,她心中泛起一阵悸动,后才反应过来,有些慢半拍地跪叩行礼。

这跪倒在地的人一个个都是那么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可在那个俊俏的年轻男子面前,他们依旧卑微的如同蝼蚁般小心翼翼,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卫清荷幼小的心灵中萌芽,“这才是真丈夫也!这才叫权势!我卫清荷要嫁也是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真正站在顶峰俯瞰天下的风景,只要成为他的女人,我便能够受到真正的尊敬!我便永远不用担心他人会欺辱我!”

“都起来吧。”

那道威严的声音再度从院中响起,在场跪倒的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起了身。

王裘此刻恨不得踹死李明义这个混球,若不是他执意要看人卫家的笑话,他两也不至于搅和进这卫家父子决裂的破事里来,如今皇上竟然也到了,看来这事是越闹越大了。

自从被楚天耀炮制过一番后,王裘行人做事就格外小心谨慎,这种卷入麻烦事非里的破事,他是最不愿沾惹的。

感受到王裘投来的埋怨目光,李明义缩着脑袋回了个眼神,仿佛是在跟王裘说,“我也没想到这破事能闹这么大,更没想到都把皇上给惊动了……”

虽不知皇上为什么会到自家府上,但从刚才那句话中卫翎超能感受得到楚天耀对自己的敌意,他顿觉不安,有些惶恐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去看楚天耀的脸色。

楚天耀观察了一番在场的所有人,当目光转向王裘与李明义二人时,他的眼神有过短暂的停留,心中暗自冷哼道,“这李明义和王裘怎么在这?看李明义那贱嗖嗖的样,想来是没憋好屁。”

眼神从二人身上移开后,楚天耀背着手开口道:“卫府今日的动静不小呀?朕在宫里可都听到风声了。”

无人敢作声,所有人都将脑袋低了下去,皇上这话确实让人不好接。

见所有人都低着头当哑巴,楚天耀转过头望向一旁站立着的楚馨瑶,平淡出声道:“朕听说你那好驸马要跟他生父断绝父子关系?”

楚馨瑶俏脸一白,支支吾吾的说道:“皇兄……这事……”

“呵……”

见自家妹妹这般紧张,楚天耀淡笑一声,说道,“卫学海,你这小子可真够能耐的啊!从古至今只有父休子,朕可从未听说过有子不认父的道理。”

闻听此言,卫学海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臣……”

“你慌什么?先前朕未到时,你嘴巴不还利索着吗?如今怎么结巴了?”

卫学海猛然一震,当即下跪道:“非臣不遵礼制人伦要行休父大逆不道之事,而是臣与他卫翎超实无父子情分,且……且……”

他未说完的话楚天耀立马接上,“且他卫翎超未尽人父之责,对吗?”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卫翎超更是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我大宣推崇孝道,然孝之一字,并非愚孝也,若要子孙尊礼守孝,为人父母者也应尽其责!如若不然,子孙孝道从何而来?”

说到这话时,他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转到了卫翎超的身上,低头的卫翎超虽未注意到楚天耀的眼色,但却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名状的压迫感,冷汗从他两鬓间溢出,心跳声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卫翎超!”

皇帝直呼其名,吓得卫翎超一激灵,险些没从原地跳立起来,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臣……臣在……”

感受到楚天耀那厌恶而又霸道的目光,卫翎超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摆子,恐惧感在他心中蔓延而生……

“为人子时,你顽劣跋扈,老靖泰侯死后,你竟在守孝期间纵情声色,你何时受过孝道?于你眼中,父为何物?为人夫时,你宠妾灭妻,凌虐妻室!更在妻子病重之时与人行苟且之事,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为人父时,对子女不管不顾,任由旁人欺辱自己的亲生儿女,你又何时尽过为父者的职责?在尔眼中,父母、妻子、子女究竟是何物?饶是昔年大逆无恕的奸相慕谦,尚对亲眷有几分顾念之情,而你卫翎超比他还要来得冷血无情!已达知天命之年,终其一生毫无建树便罢了,竟连为人的德行都未修成,着实是让人可恶!”

楚天耀句句质问,让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卫翎超更是被 彻底吓破了胆,如同中风的老头般栽倒在地,浑身上下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