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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黑幕在天空中笼罩,布政司衙门外不时能见着火烛灯光闪烁。

西宁按察使甄远荣在下属的扶持下轻轻地下轿,他拖着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地走到衙门前,正巧看到了另一边同样下轿的都司指挥使柳中衡。

正抬头擦汗的甄远荣有些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柳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属下是受侯爷传召而来。”说着,他上下打量了甄远荣一眼,“莫非,臬台大人也是?”

甄远荣干笑解释道,“是啊,本官也是受侯爷传召而来,说是……说是有重大事宜需要与本官相商,我这正一头雾水呢,没曾想也把你柳大人给叫来了。”左顾右盼一阵后,他低头窃语道,“柳大人,你平日跟侯爷走得近,知不知道……他这回儿叫咱们过来是为何事啊?”

正大步朝前走的柳中衡脚步一滞,哭笑不得地耸肩道,“大人这话可问错人了,侯爷因何召我等,下官也是摸不着头脑……”

见状,甄远荣有些不满地噘了噘嘴,在他看来柳中衡这是故意跟他打马虎眼。

整个西宁官府谁不知道现在他柳中衡是与洛重云走得最近的人?洛重云突然召他两人来议事,柳中衡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见甄远荣面带不满地走进了衙门内,连个招呼都懒得跟他打了,柳中衡便明白对方是把自己给恨上了,他有些无奈地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二位终于到了?”

刚一进正堂,身穿蟒袍的洛重云便大步走了出来,笑吟吟地抱拳道,“突将二位大人召来议事,确是洛某无奈之举,还望二位大人莫要见怪。”

“侯爷言重了。”甄远荣态度谦和地弯了弯腰,“您召下官来一同议事,是下官之幸也,下官岂敢不从?”

柳中衡没有甄远荣那么多口花花,正颜立身道,“侯爷传唤,下官自当奉命。”

洛重云咧嘴一笑,冲二人摆手示意道:“坐坐坐……”

“害,突将二位大人召来议事,确实是有一件大事需要与二位大人仔细详谈。”摆齐衣角坐下后,洛重云开口道,“二位大人也知道,如今这日月邪教的高层叶高云已被本侯缉拿了,可有一事,本侯却始终未得解。”

甄远荣面色一紧,下意识地问道,“何事不得解?侯爷请直言。”

“二位大人也知道,叶高云是于今日落网的,然最初本侯知晓其人在长宁时就安排过一次抓捕行动,但……但不知为何,这叶高云却能提前知晓本侯的行动方针,致使本侯在第一次抓捕他的行动落得个扑空的结果。”洛重云稍作停顿,将放在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面露寒光道:“二位大人,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本侯多说了吧?”

甄远荣一时语塞,另一侧的柳中衡蹭地一下站起身来,面色发急道:“侯爷的意思是,官府之中,有邪教逆党的内应?”

“这怎么可能?”甄远荣摇头反驳道,“侯爷,请恕下官僭越,抓捕叶高云此贼的行动参与者众多,未免没有外泄消息的可能,若只因为此事而怀疑西宁官府,未免……未免有些武断了吧?”

“照下官看,这官府之中是否存在逆贼的内应,还需要好生审问当事人为妙。”

“逆贼叶高云至今昏迷不醒,本侯就算是想审问也审不了。”洛重云揉眉回应道,“然西宁官府中有邪教内应这事并非是本侯无的放矢。”

“叶高云等人对本侯的抓捕行动知晓的一清二楚,这绝不是简单的消息外泄可以解释的。”

“因此本侯断定,这西宁地方官府中有人刻意为逆贼叶高云提供情报,而且这内应的官阶品级绝不会低!”

“这……这怎么可能呢?”甄远荣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支支吾吾的说道:“侯爷既然断定这西宁官府中有人是那逆贼叶高云的内应,敢问您可有大致的怀疑对象?”

“依下官看,侯爷的怀疑是有一定道理的。”柳中衡捏着下巴分析道,“能够将侯爷的抓捕行动提前透露出去,确实能说明这内应之人的官阶不低。”

说着,他猛地抬起头来,“换句话说,就连下官与甄大人也有嫌疑……”

“你……你胡说什么?!”甄远荣瞬间急眼,跳脚大骂道,“柳指挥使,没有根据的事你少瞎说!本官身为西宁按察使,怎会屑于邪教逆党为伍?”

“甄大人何须如此作恼?”柳中衡正色道,“下官也只是说出一个合理的假设而已,依侯爷推断,这外漏情报之人的官阶不低,能知晓之前侯爷对叶高云抓捕行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下官与甄大人有嫌疑也是正常的。”

甄远荣嘴角狂抽,心里一个劲地骂道,“你柳中衡真是贱的没边了,听说给捡功的,你这捡屎吃的真是头一回儿见!”

“柳指挥使的话确实是有一定道理。”

洛重云慵懒抬头,轻笑道:“本侯突将二位大人召来议事,也是想向二位求证一下近日的动向……”

见甄远荣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去,洛重云忙笑着解释道,“二位可以放心,本侯并没有怀疑两位大人品性的意思,只是照例求证一二。”

闻言,柳中衡率先发言道,“下官这三日里都在司堂当值,只有昨天跟今日回过宅邸。”

洛重云笑着点点头,转过头看向甄远荣。

后者的面部表情有些忸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下官……下官这三日里……除了在待在自家府邸和去衙门办差外,去……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席花河了……”

说完,他老脸涨红,一个劲地摆手解释道,“下官……下官也是为了应酬不得已去之……”

洛重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长宁府席花河的大名他也是听说过的,这席花河之名就已经很直白了,说白了,就是坐花船游乐的地界。

虽说朝廷是禁止官吏嫖妓的,可这事就跟贪腐一样,永远是无法根治的。

再说了,以甄远荣这样的官阶,去嫖个妓还真算不得什么事,再说的直接点,他自个就是西宁省的治安一把手,嫖个妓还能把自个抓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