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蓉依旧是买的周六的机票，到范爸范妈的早餐店是将近中午。
店里有一些人在吃午饭，大都是工地工人的打扮，有一桌很特别，是一个妈妈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
范晓蓉冲到爸妈面前问他们惊喜不惊喜，老两口紧着说惊喜。
那个妈妈从范晓蓉进门就盯着看，听到范爸范妈叫“晓蓉”，她有点意外又有点慌张，赶紧低头给孩子喂饭。
刘金凤拉着范晓蓉走到这对母女旁边。
“萌啊，晓蓉回来了。晓蓉，你还记得郭姨家的陶萌吗。”
陶萌闻声站了起来，笑着跟范晓蓉打招呼：“回来了，晓蓉。”
范晓蓉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面前的女人是那个只比自己大一个月的陶萌。
范晓蓉对陶萌印象很深，陶萌是刘金凤同事郭姨的女儿。
下岗前，刘金凤和郭姨都在厂子里上班，俩人关系很好，范晓蓉和陶萌年纪一样大，天天在一起玩。
郭姨老公是外地的，他老家的观念是得有儿子。所以陶萌还有一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因为违反生育政策，郭姨的老公还丢了工作。
范晓蓉和陶萌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但初中毕业的时候，陶萌没考上高中，她爸说一个女孩子读到初中就够用了，准备给她找个厂子去打工。
但那时候陶萌年纪不够，厂子不收，她爸就给她找了个理发店让她去当学徒。
最开始范晓蓉还能把陶萌约出来，俩人像以前一样去吃路边摊、逛街，但没出半个学期，范晓蓉就约不出陶萌了，陶萌拒绝了几次，也说了实话，说感觉跟范晓蓉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
慢慢两人就不再联系，范晓蓉印象里最后一次见到陶萌是在一个小面馆里，陶萌染着红头发跟几个杀马特风格的男孩一起吃面。
她看到范晓蓉就把头转开，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范晓蓉也就打消了上去打招呼的念头。
在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听刘金凤说，陶萌去南方打工了，后来又说陶萌结婚了，生了个儿子。再后来范晓蓉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地鸡毛，也就彻底把陶萌给忘了。
但无论如何，范晓蓉也不能把眼前的这个女人跟陶萌对应起来。
现在的陶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都不止。上身穿着一件松垮的黑t恤，下身是一条老大爷穿的那种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头发像是好多天都没洗似的油油地挽成一个髻。
以前陶萌最漂亮的就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范晓蓉总开玩笑说她一扑闪大眼睛就能把男孩子的心勾走。
现在这双眼睛浑浊中透着不安，范晓蓉能感觉到她的局促。
“萌！我天！我想死你了！”
范晓蓉见不得昔日的好友变成这样，赶紧热情上前抱住陶萌。
陶萌愣了一下，也抬手抱了下范晓蓉。
范晓蓉抱着陶萌使劲晃悠了两下才松手，热情得好像初中时候似的。
陶萌给范晓蓉介绍：“这是我女儿叫多多，一岁半了。”
范晓蓉喜欢小孩子， 尤其对小女孩更是没有任何抵抗力。
她蹲到多多旁边跟多多说话。
“多多你好，叫阿姨。”
陶萌解释：“可能阿姨比较拗口，她还不会叫，让她叫你姑姑，她会叫姑姑。”
范晓蓉按陶萌说的再次引导多多：“多多你好，叫姑姑。”
多多用小勺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才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声姑姑。
范晓蓉激动得“哎哎哎”了好几声。
刘金凤说赶紧让娘俩趁热吃饭，范晓蓉就起身说去帮忙收拾桌子，让陶萌好好吃饭。
范晓蓉忙活了一会儿，陶萌和孩子也吃完了，过来结账。
范晓蓉遮住二维码不让她扫，说不收她钱。
陶萌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把刘姨这当食堂了，天天中午过来吃，你要是不收，我以后咋来呀？”
刘金凤一巴掌打开范晓蓉的手，也笑了：“就是，范晓蓉真是不懂规矩。”
范晓蓉也只好笑着打圆场：“啥破规矩这是。”
陶萌结完账，刘金凤指指已经趴在饭桌上打瞌睡的多多，对她说：“孩子困了，快带回去睡觉。”
陶萌就赶紧转身去叫多多，让她回家再睡，临出门的时候还回头跟范晓蓉挥了挥手。
看着娘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刘金凤叹了口气，转头对范晓蓉说：“小萌这日子过得是真难呐！”
范晓蓉有点疑惑：“我怎么记得好多年之前就说她结婚生了个儿子，那现在这个是二胎啊？”
“前面那个不过了。这个小丫头是跟现在这个丈夫的孩子。”
原来，陶萌去南方打工的时候，认识了她前夫，两人都在一个厂子上班，谈恋爱没多久就结了婚。但那时候她还不到法定年龄，就是在男方家里办了酒席而已。
陶萌父母跟男方要了八万块钱彩礼，就因为这笔彩礼，结婚后陶萌可没少挨挤兑。
后来她生了个儿子，她前夫当了爹之后脾气也跟着大了起来，她还没出月子，他就开始家暴。
陶萌想着孩子太小，为了孩子也要忍着，但她的忍耐只换来越来越厉害的拳打脚踢。
儿子两岁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跟自己父母讲了这些年自己受的苦。
郭姨哭坏了，让陶萌赶紧回家，不受这气。但陶萌她爸说啥也不同意，说回家没地方住，他儿子也大了，也面临结婚，家里本就住不开。
就这么又熬了两年，儿子四岁的时候，在又一次被打后，陶萌离开了那个家。她也没争孩子的抚养权，她自己都没地方住呢，怎么能带走孩子。
陶萌回到吉城，郭姨给她租了个小房子让她生活。她打零工养活自己，觉得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后来陶萌的弟弟处对象，对方彩礼要的多，陶萌她爸凑不够钱，就把主意打到了陶萌身上，给她介绍了一个听起来条件还行的男人，收了人家的彩礼之后随随便便就把陶萌嫁了过去。
陶萌最开始坚决反对，连相亲都不去，但郭姨也劝她：“你不能一直一个人过呀，这个男孩子条件这么好，你离过婚人家都不介意，以后可再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陶萌质疑：“条件要是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能到现在还没结婚？”
郭姨扭扭捏捏地说：“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有点缺氧，不过人家可不傻，就是反应稍微慢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