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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画估计是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沈小姐真会说笑,这块玉璧是宋代的,无论是它的年代还是质地本身,都很值钱。”

沈予微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喜欢这玉,阴阴的。”

这玉石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注重实用性的沈予微更加看不上这块玉了。

锦画听到沈予微这话,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不禁嘴角轻轻动了动,可再看沈予微神色坦然,又不像发现什么的样子。

金丝楠木制的陈列架上摆着不少好东西,瓷器、玉器、漆器,只要有眼力,从这里面挑一件出去,保管能吃一辈子。

这是一个散发着金钱味道的欲望之窟。

不过沈予微神色如常,走走逛逛,就好像在逛夜市摊位。

锦画很耐心,并没有催促沈予微,相反的她一直在观察沈予微的举动。

这时沈予微的视线忽然落在角落的画上,这幅画纵约20厘米,横约28厘米,它被精心地裱好,架在一块普通木头做的展示架上。

画中是几枝盛开的桃花,花色的浓淡变化恰到好处,显示出画面丰富的层次感,枝头的几朵桃花最为浓艳,吸引来了蝴蝶。

桃树的枝干纵横不乱,笔法洒脱,透着傲然骨气。

整幅画清雅中又有刚劲之美。

沈予微眼睛一亮:“就它吧。”

锦画有片刻愣怔:“你确定?”

沈予微眉眼带笑地应道:“嗯。”

“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要论价值,这幅画是这些陈列品里最不值钱的,沈予微却偏偏挑中它。

沈予微解释道:“这画里的桃花透着生机勃勃的味道,让人感受到一种美好,而且这画应该不是古画吧?我做的事只是举手之劳,所以就它好了。”

这屋子里无论哪件物品都是宝物,价值千金。

可沈予微并不贪心,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拿不应该拿的东西容易引来无尽的麻烦。

甚至沈予微有些怀疑锦画是不是在试探她,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锦画沉默几秒后幽幽道:“那我帮沈小姐装好吧。”

锦画走了过来,当她伸出手时,沈予微看到她掌心微红,上面还有几个指甲形状的月牙印,像是手指刚刚掐出来的。

锦画小心翼翼地将画取下,卷好,放进了画筒中。

这时房间入口处传来“吱呀”的响声,之前一直跟着锦画的那位掌柜进来了。

对方约摸五六十岁,两鬓斑白,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

“沈小姐,你的朋友已经买好画离开了。”

“我也选好了。”沈予微回道,她接过选中的画,“谢谢锦画小姐的礼物。”

“我才应该谢谢沈小姐。”

沈予微感觉锦画似乎意有所指,她隔着陈列架往屋门口的方向看去,那位掌柜的脸正好被青花瓷瓶挡住了。

“锦画小姐。”沈予微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是感谢我帮你挡了墨,还是感谢我救了那人?”

锦画用手刮了刮耳边的碎发,面不改色道:“谢谢你救了我的旗袍,这可是我特意定制,等了两个月才拿到手的旗袍,要是被那疯子弄脏,我可要心疼几天,就是断了他的狗腿都赔不起我这件旗袍。”

锦画的语气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轻蔑,似乎是将一件衣服放在了人命之上。

“可能沈小姐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这博古街经常有神经病发疯,今天这家店里有哀嚎声,明天那家店又被人砸了窗,真是苦了我们这些正经做生意的人。”

“他们怨天怨地怨他人骗了自己,从不怨自己眼力不好,如果他们有沈小姐这样的眼力,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

“行吧。”沈予微冷淡道,“不过我无法认同锦画小姐的观点。”

她离开时经过掌柜身边,看到掌柜怀里抱着几幅卷着的画,应该是刚才嘉宾选的那几幅。

待沈予微离开后,那位叫何叔的掌柜走过去把画放在了桌子上。

“那家伙也太固执了,还好他今天来闹的时候,直播已经结束了,他这样阴魂不散的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要……”

锦画用手指很是随意地拨开了那几幅画,她拿起那幅老虎图,刚才她在直播里说这是十年前的画,之所以说的那么肯定,就是因为这是她画的老虎,所以她再清楚不过。

今天被选出去的那几幅画全都不是真迹,包括那幅谢时臣的画。

书芳斋从不屑于做低端的假画,他们的仿画可以真到连博物馆都不一定鉴定的出来。

锦画冷淡道:“固执又怎么样,一个没名气、坐过牢的破画家,还能和我们抗衡?谁会信他的鬼话?”

“如果他死了,一旦被警察查起来就会变得很麻烦,我们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厨子的,非要搞人肉叉烧包不成?”锦画走到窗边,故意背对着掌柜,因为她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暴露出真实想法。

她望着院外的银杏树:“十几年了,他还活在公平正义的美梦里,以为蚂蚁可以撼动大象,以为一个人可以掀起滔天巨浪,真是痴人说梦。”

“真是个可笑的疯子。”锦画说到这里时,忽然觉得阳光有点刺眼,刺得她眼睛酸酸胀胀的,她闭上了眼睛,阳光照在眼皮上,眼里是一片橘红色。

何叔犹豫道:“可一直不管那家伙也不行。”

“你知道最折磨一个人的是什么吗?”锦画闭着眼,“当他出来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

何叔了然道:“我知道了,这时我们再丢给他一块肉,让他彻底闭嘴。”

锦画笑了笑:“您老人家看得很通透。”

何叔呵呵笑道:“这世上的人啊,都是为了利益生活着,没有例外,没有。”

锦画也跟着一起笑,这笑又美又假,像是那张印刷画。

何叔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时,他可能会跟着一块肉走。

也可能……

宁愿玉石俱焚。

沈予微出了书芳斋,见周泉与尚骏都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们还在倒不稀奇,就是荣孟洋也在就很稀奇了。

录节目那么久了,荣孟洋一直都维持着四平八稳的状态,不和谁特别亲近,也不和谁发生矛盾,基本也不会参与任何八卦。

“微微姐。”周泉幻想道,“你挑什么好宝贝了?快让我开开眼,要是不小心挑中价值上亿的宝贝,岂不是可以躺平了。”

荣孟洋道:“我觉得予微心里有数,不会挑太贵的东西。”

“嗯,我就是挑了一幅喜欢的画,看落款还只是十几年前的。”

这三人都看了过来,周泉惊喜道:“这桃花朝气蓬勃的,好漂亮。”

一幅画能让外行之人感到愉悦,就是一幅好画。

荣孟洋赞叹道:“这画透着一股年轻人才有的特殊灵气,可他的画功又非常扎实,这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天才画家。”

沈予微笑道:“它的落款虽然是‘山今老翁’,可明明看它就好像看到了画里活着一位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不知道这些年过去,这画者现在的画功如何了。”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像僵尸一样麻木的男人听到沈予微的话,震惊地望向沈予微,当他看清那幅画时,如遭雷击般猛地站了起来。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立马按住他的肩膀:“你又想做什么?”

他们的叫唤声引起了沈予微这边四人的注意。

荣孟洋他们见这奇怪的男人一直盯着沈予微,以为他又要发疯,便挡在沈予微面前。

荣孟洋警惕地说:“回去再聊吧。”

“对啊对啊,这人真的怪怪的,我们走吧。”周泉嘀咕着推了推沈予微的肩膀。

谁知这男人突然悲痛地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把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弄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然后这男人哭着哭着,声音低了下去。

沈予微轻轻蹙眉,她感觉这男人无声的呜咽似乎比嚎啕还要凄凉。

这时这男人忽然发了疯一般,推开工作人员,跌跌撞撞地跑了。

工作人员想要去追他,却被导演拦下:“算了算了,这人估摸真是个疯子,反正器材的损坏范围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让他走吧,免得到时出了事还讹上我们。”

男人的脚上沾了许多墨汁,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墨印。

沈予微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串墨脚印和那一滩墨汁。

书芳斋的工作人员正在清洗这滩墨汁,而这浓浓的墨汁仿佛怎么洗都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