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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画被绝望的老人撕成两半,画纸裂开的声音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他甚至夺过其中一半,狠狠地摔在地上。

对一些人来说,画就是悬挂在家里欣赏的雅物。

对于老人来说,不能换种子、换营养品、换钱,这画它就一文不值。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灰浊的眼睛望着沈予微:“小……小姑娘,吓到你了。”

老人说完,佝偻着背,蹒跚着脚步往外走,工作人员见状也都散开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沈予微看着老人的背影,就好像看到一棵被大雪压垮的松树。

锦画忽然拉住沈予微:“予微,如果你想去追那位老人,请把剩下的那半截画交给我。”

沈予微回头注视着锦画,她发现此时锦画的眼神中多了某种很决绝的东西,覆盖在她手背的掌心很热,热到滚烫的地步。

那双灼灼发光的眼里仿佛说的是“予微,请相信我”。

沈予微没有多言,将画交给了锦画。

此时,画的真假,全没有一位老人的安危来得重要。

沈予微追了上去,路过导演时,她还顺便说了声:“导演,我去去就来。”

导演:“……”

过了半秒,导演才无奈地对沈予微的背影道:“知道了。”

他居然毫不意外,沈予微会多管闲事,要是以后沈予微去竞争和平大使,他一定第一个投票!

别看这老人一把年纪,还失魂落魄的,走得倒是挺快,在沈予微和锦画以及导演说话的那点时间里,他都已经走了很远。

不过沈予微的动作更快。

所以不要小瞧了老年人。

沈予微追上老人,道:“老人家,您现在回去,种子怎么办?您买种子需要多少钱?不如我……”

老人立刻明白了沈予微的意思,他忙道:“那……那怎么行,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工作也不容易。”

老人长年待在封闭的乡下,家中只有一个不太聪明只能帮干点体力活的儿子,以及他家老太婆,三人相依为命。他和这个社会是脱节的,不知道什么明星不明星,或许他对明星的认知,还以为是那种戴大红花,领荣誉证书的模范。

沈予微知道说太多大道理,老人家也不懂,只能道:“买种子是急事,拖不得,您看这样吧,我先借钱给您买种子,赶紧把地种了。”

农民都是靠天靠地吃饭的,过了时节播种,即使只是晚几天,来年收成也会大受影响,结局可能就是全家吃不上饭。

“借、借我钱?”老人满脸震惊,他呆呆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感觉好像看到了观音菩萨。

“谢谢!小姑娘,你真是活菩萨啊!你放心,等我种了地卖了粮食,肯定还你钱!一年还不上,我第二年会继续还的,你……你给我一个地址吧,到时我汇款给你。”老实巴交的老人连钱都还没有拿到,就已经在想着怎么还了。

“还钱的事不急,您什么时候有了就什么时候还。”其实沈予微压根不需要对方还钱,可她知道要是她不要,少不得两人又要拉扯一番,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您这次买种子。”沈予微提醒道,“不要再被无良商贩给骗了。”

“我……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沈予微见着老人这模样,实在有点不放心,且不说老人的家很远,她也不能丢下现在的工作跟老人去一趟,让印菲去,更不可能了,估计印菲连种子的品类都分不清。

另一边,宴家老爷子寻了一副好砚台准备送给高德仁,以感谢他帮自己修复好了金农的画。

宴时钦知道后,主动请缨,替爷爷跑这一趟。

晏家老爷子知道后,感动不已,直夸孙子孝顺体贴。

宴时钦又道,他也是顺便去上京考察一下书画类文化项目合作的进展。

宴家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孙子有心了。

就这样,宴时钦到了上京市。

当他的布加迪威龙停在上京书画协会门口时,他对准备下车的秘书道:“你在车上等着。”

然后他左手拎着砚台,右手拎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又道:“你和车都走远点,走到看不到的地方。”

秘书:“……”

他之前就怀疑宴总的目的不单纯,后来看到《寻梦华夏宝藏》就在这里录制,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宴时钦下车后正要进去就看到沈予微跟着一个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沈予微时,沈予微也正好看到了他。

两人没有打招呼,似乎很熟稔的,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宴时钦问道:“怎么了?”

沈予微把老人的经历跟宴时钦说了。

处理这一块的经验,宴时钦要丰富的多,别看他是晏家少爷,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可在进入总公司前,他在基层轮转过一年多,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

就连读书时,他也经常被父母丢去下面,跟着基层的人出去见识这世界真实的样子。

沈予微说到后面,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不仅想帮老人买种子,如果可以的话,还想惩治那奸商,只有这样才能帮到更多无辜的人,不过我也知道这事处理起来,估计很复杂。”

宴时钦微微一笑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这种奸商往往都和当地的势力勾连,老人的情况和柳小凡不一样,柳小凡还年轻,实在不行,她能带着女儿远走他乡,可老人很难离开。我看这样吧,你如果信得过我,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其实坦白说,也不是我亲自处理,而是我认识那边的人,可以拜托人帮忙。”

宴时钦说这话时,他的秘书打了个喷嚏。

沈予微知道,这叫人有人的处理办法,仙有仙的处理办法,以前下凡间历练时,她就发现了,修仙者是很强,可以一路打打打,你不服,打到你服为止,可那又怎么样呢?

治标不治本。

有时处理事情还是要用人的方法更方便快捷。

“行。”沈予微拍拍宴时钦的肩膀,“看你这个小伙子英俊帅气,气质不凡,肯定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宴时钦:“?”

宴时钦犹豫了一下,有些犹疑地说:“谢谢肯定?”

不一会儿,宴时钦的另一位秘书来了,这位秘书长得黝黑高大,更擅长处理一些基层业务……和人。

解决老人的燃眉之急,沈予微也算松了一口气。

“今天谢谢你帮忙了。”

宴时钦笑笑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再说我感觉这是做好事,与有荣焉。”

“你这次来书画协会,是为了做新的产品研发吗?”

“啊……嗯,是的。”宴时钦觉得自己也不算撒谎,“其实也是知道你在这边,顺便给你送这个过来。”

宴时钦将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沈予微:“上次你不是给设计稿提了意见吗?现在成品已经出来并且投入生产,这是最早出的一批产品,上面还有编号,我答应过会送你,所以就顺便也带过来了。”

沈予微眉开眼笑:“那看来我没说错,你真的言而有信。”

她正想打开盒子,视线却落在宴时钦左手提的袋子上,这里面装着一个画筒和一个砚台盒。

沈予微的心忽然沉下来,因为她想起还有很多事没有弄清楚。

一个是锦画古怪的态度,一个是刚才那个老人的画,她刚才只来得及看了几眼,并未觉得这画有什么问题,当然若想判断是否是真迹,还需再仔细研究一下,然后那画就被激动的老人撕了。

“你也要请书画协会的人鉴画吗?”

“不是,我是给高老送纸的。”宴时钦见沈予微有兴趣,便打开画筒,将里面的纸张抽了出来。

沈予微伸手捻了捻纸张,随后又借着光仔细看了看,她辨认道:“这是古纸?”

宴时钦挑了挑眉:“你眼力真好啊,这是我爷爷收到的古纸,他觉得他自己用太浪费了,就想送给真正合适的人使用。”

古时的文人不仅仅收藏书画,他们也会收藏古纸,甚至会以收到前朝的古纸古绢为荣。

这些东西流传下来,即使是空白的,也是好东西。

老纸,裂开的画,她对谢时臣那幅画真真假假的奇怪感觉……

沈予微将多种线索串联在一起,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古书画作伪这门手艺并不是今人才有,可以说是源远流长,并在以前,古人的作伪水平就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形成了严格的产业链,有些作伪技术甚至已经失传。

绝顶高手可以将一幅真迹一变二或是一变三。

你说它不是真迹,它有真迹的成分在,你说它是真迹,可它又有作伪的部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猝不及防。

古书画还有一种作伪,也是只有作画高手才能做到。

那就是用古纸、古墨、古颜料,绘制古画。

如果画者画功炉火纯青,临摹功力了得,那绘出来的画已经很难用现有的技术分辨真假。

更有甚者,可以凭借历史文献里的描绘,绘制已经失传的古画。

反正也没有人见过真迹,如果用的都是古时的材料绘制,即使是科学仪器都鉴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