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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这就是西方,听迪特里希说

随着平民的一哄而散,众人踏上了回教堂的道路。

在路上,他们遇着了不少戴着五颜六色大面具的市民,大家相对着畅聊,谈论的话题大多是城邦政治和抨击腐败的教会当局,敢当着国家领导人的面口头键政,美因茨的市民们不可谓不big胆。

好奇心溢出的伊莎贝尔询问迪特里希大主教,为什么美因茨的市民一个个都如此“不惧权威”,甚至到了拿大主教开玩笑找乐儿的离奇程度。

不管在天主教秩序严明的伊比利亚,还是宫廷礼仪日趋完善的奥地利维也纳,这都是相当罕见的场面。

“啊,因为现在是节日期间嘛。”两鬓斑白的迪特里希大大咧咧地解释,“你们是新来的外地人,不太了解我们这儿的风俗。每年,差不多就这会儿吧,有时候也会提早半个月,美因茨会举办‘第五季’狂欢庆典。”

“那么这个庆典具体是……”

“合法键政,孩子!”

迪特里希昂扬地喊道。

“伟大的‘第五季’狂欢节,如果你不抨击点什么社会不公平的现象,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我们美因茨人会在这天扮成不同的身份,必须和原本的自己不同阶级,平民要扮成教士或贵族,贵族得变装成马夫或手艺人,修道士也是同理,事实上,去年我扮了木匠而且干得很好,想必和耶稣他老人家有个木匠老爹脱不开干系!毕竟当一辈子自己多没意思啊,哈哈哈!”

“好像集体装疯卖傻一样。”罗贝尔适时吐槽道。

迪特里希一脸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我们美因茨有句俚语:‘如果你不在狂欢节期间扮成傻子,那你才是真正的傻子’。”

当罗贝尔和迪特里希勾肩搭背地返回大座堂时,一时大条的青年还没有意识到一个严峻的事实。

迪特里希牵着他的手,在数百人的广场上将自己的名字——本名——不加掩饰地喊了出去。隐藏在暗影之下的虚幻存在——也可能是实体——随时都可能顺着风声来取他的小命,相信这一定比顺着网线打人高效多了。

直到神经大条的卡特把这个问题当笑话似的讲给罗贝尔,后者才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似乎为时已晚,但似乎又正好是恰当的时机。

当晚,心情大好的迪特里希大主教命人摆下一席丰盛的晚宴——严格来说是酒宴。贪吃的卡特垮着张批脸往嘴里塞着硬邦邦的面包块,某种意义上也很“贪吃”的盖里乌斯寻觅了许久,遗憾地发现宴席上连个女人都没有,满腔热血无处发泄,只得一杯一杯地往下灌闷酒。

“嘎嘎嘎,食物只是酒的附属品而已。”迪特里希拍着便便大腹,咧嘴大笑,“你们想啊,粮食需要经历无数工序才能制成美酒,酒是比粮食更高级的存在,品酒是比品鉴美食更高级的享受啊,啊哈哈哈哈!”

多年的主教生涯培养了一张吃屎都能揭示出宇宙真理的伶牙俐齿,在他的催促下,本来不怎么喝酒的伊莎贝尔都好奇地啜饮了几口教会的藏酒,随后再也停不下来。

“唔哇,这是什么,好好喝!”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惊讶地捂住小嘴。

葡萄的甜香与酒类独有的麻涩在口中汇聚爆开,这杯贮藏多年的红葡萄酒竟然比她在里斯本喝过的宫廷供酒都更具芬香!

盖里乌斯同样沉醉在其中不可自拔,这杯红酒在他心中的地位短暂地超越了女人。唯独卡特一脸的忧郁,他问仆人道:“这儿有没有啤酒,我不太习惯喝红酒。”

见仆人露出讶异的表情,他神情略显尴尬:“这个,面包是主的肌肤,红酒是主的血液,享用红酒,感觉就像扒着耶稣老头儿的脖子又啃又吸似的……”

罗贝尔的手掌一松,差点被他的骚闪了腰。

迪特里希闻言,眼中精光大作,下意识就去掏笔记本:“对啊!那个小兄弟说得有道理啊,我得把这段记下来转天跟信徒们讲讲,我看看,‘好像亲吻主的脖颈,饮酒使得我们更贴近主’……”

“我很好奇,老迪,你是怎么把又啃又吸理解成亲吻的。”罗贝尔情不自禁地问,“以防万一,你先别回答,我猜猜看,这是不是你从女人肚皮上得来的知识点?”

迪特里希嘎嘎怪笑,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罗贝尔先替那些倒霉的女人默哀三秒,再替秒懂的自己默哀一秒,喝下酒杯底的最后一口,决定将宴席的氛围导向正题。

“埃尔巴赫美因茨教区长阁下。”他用正式的称谓喊出对方的名号,迪特里希闻言坐直身体,一只手搭在桌案的酒杯边,嘴角勾起笑容,点头示意罗贝尔尽管讲话。

他进入了工作状态,插科打诨的气质迅速退散。

一教区之长非寻常人所能担当,这份责任和义务需要一颗充满智慧的头脑承载。虽然酗酒时常会神志不清,在但工作时间里,没人敢否认迪特里希·申克·冯·埃尔巴赫的杰出能力。

当年将他逐出家门的大哥和二哥,如今皆已生死不知,拉偏架的父亲也被他放逐至北方的奥伯恩堡。埃尔巴赫领则被当年受尽欺凌的三儿子安稳收下。作为主教,他没有继承权,所以继承埃尔巴赫领的是他的私生子。耶稣教导我们:只要思想多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请说。”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此行来的用意,不仅是和老友重聚畅饮,也是替皇帝陛下和埃尔巴赫阁下问声好。”罗贝尔举起空杯,向他隔空致敬,“当日巴塞尔一别,数年已过,陛下鬓角添霜,思慕关爱主教阁下的身体康健。”

皇帝不到四十岁,还是刚刚结婚的老男孩一枚,鬓角尚未添霜。

但迪特里希大主教是上世纪末生人,别看精神矍铄,仍能酗酒无度,实则满打满算已是六十三岁高龄。

他的话实则在暗示迪特里希的年纪问题,提醒他该为主教区的未来作考虑。

果然,罗贝尔话音落下,迪特里希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而被怀古伤今的忧虑所取代。

“……你知道的,从公元十世纪开始,我们美因茨主教世代都是帝国皇帝的首席大书记官。”迪特里希缓缓开口道,“世人喜欢称我们作‘德意志大国相’。”

“皇帝陛下告诉过我,美因茨大主教有权召开皇帝选举。”罗贝尔说道,“这也是为什么在三大教会选侯中我会第一个拜访您,您的地位是其中最尊崇的。”

“哎,那都是旧日的荣光了,算不得数。”迪特里希惆怅地倒满红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你是东边的人,对西边的局势可能不太了解,也罢,高低老子今日无事,就跟你好好讲讲,也方便维也纳的皇帝理解我们这儿的疑难杂症,毕竟大家都希望帝国蒸蒸日上,是吧?”

罗贝尔颔首:“那就多谢大主教了。”

“嗯……”

迪特里希敲着桌板,将身为美因茨主教多年来看在眼里的西方局势娓娓道来。

“我是美因茨主教,这个傻子都知道,名义上,我算是三大教区里地位最高的主教。但实际上,我管理的教区是三个教区里最闭仄最贫穷的地方。”

“特里尔大主教,雅各布·冯·锡尔克,你也见过的,一个沉稳的年轻人。”

事实上,雅各布主教今年也已经五十五岁,只不过相比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而言确实算是年轻人。

“他是我们西部三教区中对世俗的掌控最牢固的主教,教区从博帕德一直延伸到西方的特里尔省,实控领地最为庞大。这远远超出金玺诏书规定的疆域,全都是特里尔的教团军一寸一寸打下来的。”

迪特里希嘴角上扬:“年轻人,可别小看了咱们的教会,温顺永远不是基督教天命扩张的本钱,人民的拥戴和意志的正义才是,而在许多时刻,拳头也可以代表正义。”

“特里尔教区紧邻勃艮第公爵的东瓦隆领地,边境摩擦不少,雅各布主教本人也和勃艮第人关系紧张,他经常仗着自己‘高卢国相’的头衔干涉勃艮第内政。因为勃艮第的菲利普公爵一直在渗透操纵列日教区,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他是其中最代表性的一员。

但特里尔的内部并不像我们美因茨那么简单,真正掌管国度的并非雅各布,他只是被推上前台的代理人,国家的主人翁是他背后的【座堂圣职团】,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微缩的罗马元老院。”

盖里乌斯在听到“元老院”三个字时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罗贝尔点了点头:“我明白,在安科纳的时候,教区实际的最高权力者也不是格热戈日主教,而是他背后的灰袍圣职团,他们直接听命于罗马总教廷,监督格热戈日的一举一动。”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能找到贪污腐败的渠道,是个天才,就是屁股坐歪了。

“很好,那再来聊聊科隆大主教,嗯,我记得他的名字也是迪特里希,年纪比我大五岁,但当主教的经验比我还少四年。”迪特里希看上去颇为自得,“科隆的迪特里希最近忙于和克莱沃公爵的战事,他们在争夺莱茵河贸易的主导权。科隆大主教是名义上的‘意大利国相’,迪特里希借这个由头雇佣了不少意大利人雇佣兵。”

“科隆人和皇帝的关系算不上差,但绝对称不上好,比起我可是差远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1288年沃林根战役。”在来时的马车上,罗贝尔恶补了莱茵河流域国家,尤其是三大选帝教区的历史,“当时的皇帝受盟友布拉邦特公爵之邀,攻打科隆教区,协助‘红色火花军团’击败了教团军,从此科隆独立为自由市,大主教失去了对当地的管辖权……”

“哈哈哈,我们的罗贝尔主教熟读历史啊!”迪特里希大笑,“再考考你,你知道当时的皇帝是谁吗?”

“鲁道夫一世·冯·哈布斯堡……”罗贝尔脸色阴沉下来,“绰号‘创业者’鲁道夫,哈布斯堡王朝的奠基人……”

“直到一百六十五年后的今天,科隆自由市依然在向哈布斯堡家族呈交不菲的税金,以感谢当年鲁道夫一世的援助之恩。”迪特里希露出玩味的笑容,“科隆自由市还是汉萨同盟的成员国,挤占了科隆主教区的贸易名额,不可谓不是血海深仇呀。”

“顺带一提,科隆主教区也不是由迪特里希一个人说了算,科隆教会有一个模仿自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内阁系统,主教任命的首相会代替他行使世俗间的权力,首相又会自行组阁,在产生矛盾时,我不知道主教能对内阁有多大控制力度,所以那大概率是个双权双轨制的国度,你在和该国外交时务必注意这一点。”

迪特里希摊手:“不过从我个人来想上讲,科隆大主教这一票你最好别太奢望。据我所知,他一直和普法尔茨公爵走得很近。”

普法尔茨公爵,他们不久前才从海德堡离开。那位复仇心切的弗里德里希公爵即将进行领内动员,攻打巴伐利亚的兰茨胡特公国,一场兄弟阋墙之战在所难免。

罗贝尔明知自己可以戳穿克莱恩以命相搏的诡计,但他没有这么做,或者说拆穿也没有意义。不管为了朋友的遗志还是复仇,公爵入侵巴伐利亚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全力阻止也只是徒增间隙。

只是苦了巴伐利亚的人民,内战才结束没有几年,又要面临外敌入侵……这片大陆急需一个稳定的秩序,一群说一不二的力量来维系秩序,在那之前,人民的安稳日子只是过一天少一天。

现在,无论奥地利大公还是罗贝尔宗座,都尚且没有那份构筑秩序规则实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已有的帝国修修补补,尽量多维系一天,少一分矛盾,减少一分仇恨。直到一个机会,一个翻天覆地的机会,或许那一天不会太远,也可能一生见不到黎明的曙光,但谁说永夜的月光就不算美呢?

凑合过呗,还能离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