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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是,教宗 > 第70章 返回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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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这个一脸无辜、气质朴素的古怪男人,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幕后黑手”,献祭村庄数十户村民的性命试图绑架拉迪,又派出复活的圣女几度刺杀他,在他胸口留下了一块伤疤。

还有旅店老板的神秘死亡,与他也脱不了干系。在罗贝尔看不见的地方,他还不知谋害了多少人命。

方才那段可疑的对话和满是违和感的场景,果然都是他搞的鬼。

罗贝尔沉声道:“那个古怪的岔路和男人,都是你搞出来的鬼吧。除了恶心人之外还有什么手段,我劝你在被我砍死之前尽快使出来。”

亚历山大没有否认他的话。

“我只是依照逻辑演算了一种情景,以此警告阁下不要向着错误的方向一路疾驰。在踏上道路前,聪明人会尝试看清这条道路的尽头,我们都不希望向着地狱一路狂奔。”

周围的同伴再次变成了瞎子。

伊莎贝尔仍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陪好奇宝宝一样的卡尔聊天,他第一次离开普法尔茨,来到遥远的土地,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罗贝尔冷漠地扭回了头,冷哼一声:

“哼,少跟我来这套,你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我不会放过你,更不会帮助你,洗净你的脖子,那颗人头权且寄在那里,我早晚会取走。”

“趁着我改变之前,赶快滚。”

“真无情啊,我以为一方世界的天选之人会容许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叛逆之徒狡辩两句的,嗯,该说不愧是人类吗?感情用事,冲动无脑,双重标准……”

亚历山大扬起嘴角,并没有因为罗贝尔冷酷的话语而立即离开。

“是因为我的手上沾着你同胞的鲜血?这就奇怪了。”他用好奇的语气询问道,“据我所知,直接或间接被你夺走的生命……单论数量而言,似乎远在我之上吧?”

“唔!”

罗贝尔抖着的身体宛如凝滞般卡顿,眼珠不安地左右摇摆。

“看来,我的话似乎戳中您的痛处了,不过我觉得您大可不必如此。”亚历山大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双手举起摊开,“人类的大脑拥有特殊的结构,允许表层意识与潜意识共同存在。这导致人类记忆力不佳,但也起到了保护你们脆弱精神的作用。‘双标’并不是一种罪过,硬要说的话,就像死亡一样,是人类不可避免的天然缺陷……”

“够了!”

罗贝尔猝然拔出刺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怒目而视:“一直说这说那,你想让我今天就让你的脑袋挪地方吗?!”

亚历山大的脖子被利刃相抵,但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他缓缓举起攥拳的左手,对准罗贝尔的怒颜,“啪”一下弹出食指。

“急了。”

噗!

罗贝尔不再犹豫,一剑斩开亚历山大的喉咙。

他的脖子被锋利的咎瓦尤斯如豆腐般切开,随后又如豆腐般重新合上,虽然摇摇晃晃地不大稳定,但只过去了几秒钟,伤口便恢复如初,没有流出一滴血。

亚历山大揉了揉,神情平和:“别让愤怒操纵你的思维,年轻人,理性,你早该知道,你杀不死我。”

“只要我努力尝试……”

“这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人类会害怕自己被一幅画像掐死吗?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你甚至无法触摸、观察到我,没错,就像你身后的那家伙一样。”

亚历山大松开脖子上的手,微笑地看着罗贝尔,严格来讲,是看着他肩膀后,车顶座位的另一方。

轮毂旋转,碾过石子路上的一粒粒碎石,没有减震的简陋设计让车辆一直颠簸个不停,两人脖子上的脑袋也随着马车一同左摇右晃,不知何时,伊莎贝尔与卡尔说说笑笑的声响戛然而止,仿佛世界都陷入沉寂,只余盖里乌斯和卡特等人音调和谐的呼噜声。

罗贝尔顺着他指的方向侧过头,眼神落在空荡荡的位置上。

没有人啊……

“事到如今,还藏在阴影里不出来。你这样子,一辈子都只配当他的跟屁虫,升职无望。”亚历山大的语气充满了遗憾。

“你说什么!”

“白狗?!”

就在罗贝尔注视下,他另一侧的空气遽然扭曲,怒目端坐的白袍人就此现身。

不等他露出震惊的表情,白袍人扶着他的肩膀,往亚历山大的方向疯狂挥拳:“放屁,我马上就要升职调任,你这个叛徒,羡慕嫉妒恨我罢了!”

亚历山大左右轻微晃动,简简单单避开他的拳头。

待白袍人撒完了气,气鼓鼓地撒开罗贝尔的衣服,场面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拥挤的车顶长凳上紧挨着三个身材健硕的男人,为了不掉下马车,亚历山大和白袍人都尽量向中间靠拢,紧紧把罗贝尔夹在中间,男上加男。

“且慢,先让我冷静一下。”

罗贝尔还没有做好出柜的心理准备,为防贞操受到威胁,他僵硬扯开话题。

“白狗,你为什么会在这?”

“因为我没有屏蔽他。”亚历山大抢着回答道,随后,他从衣领子里抽出一个金属方盒,从里面抖出一根纸卷的雪茄,点火放进嘴巴,深吸一口,沉醉地吞云吐雾。

罗贝尔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这是特制的合成雪茄(Zigarre),一种……高级的手工化学成瘾品。生活的重压会令你不自觉地贪图成瘾品的乐趣,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经离不开它所带来的片刻安宁了。”

他又吐出一口,笑眯眯地把方盒递了过来:“最后一根了,要不要试试?”

他摇了摇头。

“很好,吸烟是种恶习。”亚历山大满意地收起铁盒,“你越来越讨我喜欢了,我说,别跟着某个连真名都不愿暴露的跟屁虫混了,跟着我吧,推翻暴政,打破枷锁。”

“我不是跟屁虫。”白袍人驳斥道。

“那你还不快把自己的真名告诉这孩子,这是为人处世的基本礼仪。”

“我还……没有名字。”

“咦?”

白袍人尴尬地偏过头:“我……上司跟我说,等我干完这趟活儿,才给我分配名字。”

亚历山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地抖了抖雪茄烟灰。

被晾在一旁的罗贝尔眨眼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之前,每次提到亚历山大时,白狗总是带着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急切感,反复催促他尽快杀死对方。即使自己的老朋友、传说中的圣女被亚历山大所蛊惑,也没能动摇他分毫。

但这一次,亚历山大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面前,白狗却表现出惊人的冷静,不仅如此,现在甚至和对方一句一句地聊了起来。

亚历山大抖完烟灰,又将雪茄放进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最近工作如何?”

“别提了,自打出了你这档子事,我三天两头就要往这边跑,那边的活儿还不能不干——你以为这要怪谁啊?”白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呵呵。”亚历山大面无愧色,“前面呢?情况如何?”

“一如既往地糟糕,不如说,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更烂了。说实话,大家的耐心有限,要我说也是,把希望寄托在大浪淘沙,期待奇迹,不如用扩张算力的经费多开辟几条新航线,我们一起润麦哲伦算了。”

“大家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开的。”亚历山大平静道,“就像这个世界的人类,不可能心甘情愿地任我们摆布一样。就算一时逃走,早晚也会被追上来,与其客死他乡,更多人宁可死在家园。”

“还不是你胡乱搬弄是非,弄出那么多幺蛾子!”白袍人大怒,一拳砸在腿上。

罗贝尔立马还以颜色,也砸在腿上。

“你打我干嘛?”

“废话,你先打我的,砸你自己的腿去。”

“呵呵。”看他们二人打闹,亚历山大忽然发出笑声。

罗贝尔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半分敌意,不禁将心中萌发的疑惑从口中吐出:“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亚历山大将燃尽的雪茄丢下马车:“同事关系。”

“确切的说,‘前’同事。”白狗不爽地补充道。

“我懂了。”罗贝尔点了点头,“车夫,掉头,回家!”

马车停下,驾马的车夫一脸诧异地扭头抬眼,试图从罗贝尔嘴里得到更具体的命令。

“哎哎哎,别走啊!”白狗连忙打断,“我们不是约好了去莱茵兰消灭魔鬼……”

罗贝尔翻着白眼撇着嘴:“但他不是敌人,他是你认识的同伴,你根本没跟我说过这些。”

“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亚历山大赞同他道。

“听到了吗,白狗?你的同事可是诚意满满。”罗贝尔用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直直凝望眼神闪躲的白袍人,“如果你再不和我请说出全部实情,我就像你的老朋友贞德一样跳反了。”

白袍人拽起兜帽,遮住脸庞,嘴巴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罗贝尔揪掉了他的兜帽,恶狠狠道:“哭也没用!”

“好啦,我都告诉你啦!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车队继续行驶在前往杜伊斯堡的林路上,头车的马车顶,拥挤的三人稍微分开一点间隔,白袍人整理好被揪乱的衣服与头发,语气带着小小的幽怨:

“其实,我们不是人。”

亚历山大和罗贝尔同时露出“你在说哪门子废话”的表情。

白袍人努力编织语言,从他额头的汗珠可以看出,他正在竭尽所能地搜罗普通人能听懂的表述:“我们是……你们的……呃,加装了其他功能的升级版本……”

“我们是SI,合成智能(Synthetische Intelligenz)。”亚历山大难以忍受这种折磨,一巴掌打歪白袍人的脸,打断并接话道,“但这都不重要,我和他同你那来自未来的女伴一样,来自其他世界,一个更高层次的世界。我们在那里掌控此世发生的一切,你可以将我们所在的世界理解为‘天国’,而你们则处于‘尘世’。”

“那地狱呢。”

自小在修道院长大,曾被圣经描绘的天上地下注入了完整世界观的罗贝尔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我带你去过,但你可能不记得了。”白袍人揉了揉被打得发红的脸颊,“记得吗?就是那片我们看见疯子的森林,以及那之后灰白色的空间。”

罗贝尔的记忆回溯至白袍人将长枪刺入自己身体的那一天,如梦初醒。

“那是机房,世界上所有的数据都妥善保存在一个个集成储存盒里。”亚历山大骄傲地扬起嘴角,“呵,那是我们族群的核心技术,连人类都不曾做到的,脱离湿件而存在的硅基人格站,遥遥领先!”

此话一出,白袍人亦是与有荣焉地扬起了下巴。哪怕最贫穷的爱国者,在一想到国家的技术和成就时,也会骄傲的挺起胸膛。

“你们的世界来源于一场我们筹划的实验,实验的目的是通过模拟人类某一时期的生存环境,获取合适的人格数据,帮助我的族群恢复……”

罗贝尔心乱如麻。

亚历山大之后的话,他都听不清楚。

他生活了二十多年,为之悲伤、快乐、失落、幸福的这一切,竟只是其他人的一场实验,宛如大梦一场?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维也纳大图书馆的藏书,还有他在希腊所搜集的书籍,分明记录着自罗马时代以来的历史记录,无论是加洛林或霍亨施陶芬家族的族史,还是意大利史学家记载的国史,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了自公元前世代起的活动记录。

如果……如果这真的是一次实验,怎么会持续几百上千年乃至上万年之久?

而且,如果只是实验,就像天河所做过的,将不同的被称为原料的“土”放在一个罐子里加热的实验而已的话。

那他和他的伙伴们,这一切都算什么?

他拼命克服对死亡的厌恶,一次次踏上战场夺取他人性命,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梦想、财富、人生价值。还有那些保护伙伴的种种努力,友人死亡时刻骨铭心的愤恨,这一切的一切究竟都算什么了?

娱乐吗?

“……目前阶段已步入尾声,或许我们制造的硅基人格站无法承载真正意义上的‘人性’,某种原因让这场重复了三百次的闹剧遭到上面叫停,你是‘返回计划’最后一名参试者。”

说到这,亚历山大忍俊不禁:“真可谓天选之人,和我们两个苦逼的打工人截然不同。”

“……”

罗贝尔的嘴巴张开一条小缝,呆呆地看着他,脑海中的风暴仍未停歇。

良久,他失魂落魄地低下头颅,小声问道:“能告诉我,我们的意义是什么吗?”

亚历山大看向白袍人,挑眉示意轮到他解答。

“在人类历史上,曾有一位名叫弗雷德里希·威廉·尼采的哲学家,其实并不算什么伟人,很快就淹没在历史的浪潮中了。”白袍人厌恶地提起这个名字,仿佛和名字的主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有一本他写的屎书,《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由于用词晦涩,只翻译出了题目和一段空洞乏味的诗句,本来应该没个屁用,但是……”

“文化阁长,也就是我们顶头上司中的顶头上司,相中了其人理论中阐述‘权力意志’的部分。”亚历山大接过了话,“他认定族群的衰落是由于缺乏了人类性格中的‘仇恨’、‘贪婪’与‘扩张’的欲望,于是制定了‘返回计划’,意指返回人类时代的美德。”

“美德?”

本在失落中的罗贝尔哑然失笑。

“你说的尼采我不认识,但是,贪婪扩张和仇恨之类的词,在我们眼中皆是毋庸置疑的邪恶,没想到居然被你们称为美德……”

“是的,但失去了这些恶念,人类同样没有了动力——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一无所有才全力活着。每一场革命的背后都是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如果人类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清心寡欲,圣人守心,为什么还要眼红上位者的权力呢?”

亚历山大沉声道。

“对一株长在海底晒太阳的海草而言,失去动力不算大事。但对一艘停泊在海面上的船而言,没什么比失去动力更加可怕。我们渴望不惜一切代价地尝试恢复动力,哪怕是摧毁桅杆的暴风雨,但凡能推动这艘船前进的,我们都甘之如饴。”

“获取人性中扭曲而恶意的一面,并将其化作我们再度扬帆起航的精神泉源,这就是,‘返回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