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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草三钱。”

“生地炭五钱。”

“丹皮一钱。”

“侧柏叶一两。”

乔浮白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着需要的中药,时间卡得精准,几乎是苏半夏刚刚从百子柜中拿出来用小秤称量好,乔浮白就张嘴说出了另一味药以及剂量。

这种状态持续了有一个多小时了,自从苏半夏完美地把桌上乔浮白说的那张药方给配出来之后,乔浮白就像地主老财一样坐在那儿发号施令,苏半夏在这不熟悉的药房上蹿下跳。

偶有拿着药方来拿药的,他就咳嗽一声“来人了”,苏半夏就从梯子上爬下来,跟小伙计一样复述药材,配好然后给乔浮白过目,再给病人拿走。

十二点下班的时候,阮菲来找苏半夏一起去食堂吃饭,但乔浮白没说话,她也不敢提下班的事儿,就摆摆手让阮菲先去吃饭了。

终于到快一点的时候,乔浮白也躺够了,“呀,到点了,都这个时候了,你咋不叫我呢?”

苏半夏抠抠手没说话。

“我先回去了,下午晚点儿过来,这一叠方子,下午四点之前抓完。”乔浮白从抽屉里拿出一厚叠药方交给苏半夏,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啊?我自己啊?您啥时候过来?”苏半夏有点儿慌。

“你不是大夫啊?”

苏半夏看着手里的药方,“是……”

“那就行了,等我回来检查。”

不等苏半夏再说什么,乔浮白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离开了药房。

苏半夏叹口气,坐在柜台边的小板凳上喘气儿。

这种经历还真是第一次,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大四实习,在医院里有带教老师带,但那时候的医院设施完善人才济济,她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能学到的东西还没有在爷爷的小诊所多,在实习医院里她甚至没怎么摸过病人的脉搏,因为病人不信任你,压根儿不让你近身。

一个上午苏半夏配了不下二十张药方,根据药方她能判断出病人的性别、年龄以及病情,是个很有意思也很能学到东西的过程。

“笃笃——”

柜台前的玻璃被敲响,苏半夏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脸。

晁解放挥挥手,笑得灿烂。

苏半夏突然想起来自己还跟晁解放约了还书,拍拍自己的脑袋,一上午脑子里都在过药名剂量,还书的事儿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匆忙地起身出了药方,但看着药方空无一人,想想上午季岚交代的一点半上班,她不能离开这里。

门上有锁,她没有钥匙。

她拉着晁解放到药房边的楼梯口儿,“你等一下啊,现在药房没人,我走不开,等有我认识的人经过让她帮我把包拿来。”

晁解放点点头,“没事儿小姑,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儿,等一会儿就是了。”

苏半夏看晁解放不像是刚到的样子,“你啥时候到的?”

眼看晁解放张嘴要编瞎话,苏半夏蹙眉,“说实话。”

晁解放挠头,“也就八九十点钟的样子,我没表不知道。”

苏半夏猜测他大概八点多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在了,看自己一直在忙就没露面。

“吃饭了吗?”

晁解放摇头,“我一会儿回去吃。”

苏半夏又是叹了一口气,正好余光看见阮菲进大厅。

“阮菲——”

阮菲一侧眉头微挑,她看见晁解放是意外的。

“阮菲。”晁解放也跟阮菲打招呼,他们是认识的。

阮菲恢复了原来的那副冰美人的样子,微点了一下头。

“你能去咱开始去的那个办公室,帮我把我上午背来的包拿来吗?”苏半夏问道。

阮菲略一回想,“是那个灰蓝色的吗?”

苏半夏点头,“是,那个单肩的。”

“好,等一下。”阮菲从兜里掏出两个包子,“给你带的。”

苏半夏笑眯了眼睛,“谢谢菲菲。”

阮菲耳朵一红,甩甩头发淡定往里走。

一分钟后阮菲拿着苏半夏的包出来,又很有眼色地回去了。

苏半夏的单肩包是这个年代常见的款式,四四方方还带个盖儿,掀开盖儿之后才是拉链儿。

苏半夏摸到那两本书,又触碰到包里早上程延早上塞给她的两个包子。

“给。”

把书一拿出来,熟悉的封面让晁解放红了眼眶,他把手往衣服上搓搓,然后双手接过两本轻飘飘又重若千钧的书。

“是我爷爷的。”

苏半夏也柔了语气,“是你爷爷的。”

原主对那位农场的老中医印象不深,苏半夏也只是在记忆中大致有个印象,他虽然对原主的病束手无策,但在原主母亲心脏上没少下功夫,所以苏正方也经常去看他,不然看中传承的老中医也不会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本医书送给看起来痴傻却记忆力强的原主。

一本《难经》一本《伤寒杂病论》,熟悉的报纸封面,熟悉的毛笔字。

晁解放一个大小伙子,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怕眼泪落在书上还不停地用袖子去蹭,黝黑的脸蹭的通红。

“好了,别哭了,外面风大,出去脸都皴了。”苏半夏劝道。

晁解放从外表看一点儿不像一个十九岁的男生,但从内心里他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儿。

面对至亲的遗物,又怎么控制得住呢?

他抱着书脸朝墙兀自发泄了一会儿,额头顶着墙壁,待起来的时候头发上一片白灰。

“谢谢小姑。”晁解放瓮声瓮气的。

一个外表快三十实际上才十九岁的男人,向一个外表二十上下心理上二十三的女孩儿,叫小姑。

怎么看怎么别扭。

苏半夏干咳一声,把手里刚刚阮菲塞给她的包子塞到晁解放手里,“你吃这个吧……我也没拜师,你这声小姑其实没、没那么必要。”

晁解放通红着眼睛,“不行!你是不是怕我粘着你不放啊?我不会的!你是我爷爷的最后一个口传弟子,谁来也不能变,”

小伙子像是被人辱了清白一样,用袖子又擦了一把脸,掉头就跑。

“哎——我不是那意思——”

但晁解放速度很快,苏半夏话都没说完他就没了踪影。

但现在把书还给了晁解放,也完成了一件事。

苏半夏抱着包儿回了药房,掏出早上的凉包子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