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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蔫了吧唧地回到了屋里,房子是老式的土房子,墙上贴着报纸,收拾得很干净,老两口儿说是给儿子儿媳妇逢年过节回来住的。

苏半夏半倚在炕头儿上,脑子有点儿迷糊。

“哎,你怎么不上床睡啊?”

苏半夏睁开眼睛,一路上这个女孩儿帮了自己不少,她友好地笑笑,“我身上脏,怕给两位老人家的床铺搞脏了,虽然现在初春了,但温度还是低,不好洗也不好干。”

小李站在炕边儿有点儿别扭,“啊?不好干吗?可你这样一晚上很难受的。”

“我在船上是睡地上的,没什么。”

小李看苏半夏狼狈的样子,感叹道:“你说你,好好的,做什么间谍啊?损别人不利己的,要不然也不用遭这个罪。”

苏半夏抬头直视着小李,一字一句道:“我不是间谍!”

小李想说,你不是间谍我们这么千里迢迢来抓你?可看着苏半夏倔强又委屈的灼灼目光,她闭上了嘴。

跟你争辩这个呢,是不是我们说了都不算,早晚会调查出来。

“这是床吗?哪边儿是床头啊?”小李摸着炕,“还是热的呢!”

小李好奇极了,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俨然一副城里娃刚入乡的新鲜样子,跟前些年城里来的知青刚下乡的时候一个模样。

苏半夏挪了挪自己的胳膊,把胳膊肘缀在破棉袄上钻胳膊的孔洞处,这样还能轻松一点儿。她看小李对着炕转来转去的,就回答她:“这是炕,是砖垒起来的,下面有火,所以暖和。”

小李的手一下子离开了炕,“啊?那不是要把人烤死!”

苏半夏把手在贴身的线衣上使劲蹭了蹭,然后伸进了褥子底下体会暖意,“不会的,农村人冬天都是这么取暖的,烧少量的柴火,能暖半晚上。”

小李见状也把冻得冰凉的手伸进去,一脸兴奋,“哇,真暖和,我以后也让我爸妈垒这个——炕!真暖和!”

小李白天冷着个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起来,到了晚上一进房间,有点儿“原形毕露”那意思。

苏半夏轻笑一声。

小李扭头,“你笑什么?”

苏半夏歪头,“你是城里小孩儿,你们都是住楼的,楼房没办法盘炕,你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柴火可烧。”

“你知道得挺清楚?”

苏半夏低头,“我本来也想在家里盘炕的,我家那边靠着山,有可多的柴火可以捡。”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十分可怜,小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你睡床上吧,大不了明天我们补偿给他们一些钱就是了。”

苏半夏抿嘴笑笑,“我身上很脏,而且好几天没有洗漱,不了。”

小李焉不知她是怕自己嫌弃。

她看看床上,指了指,“你看,有两床被子,我们一人一床,不在一头儿睡,你看行吗?”

不等苏半夏说什么,小李把床上的两床被子抖开铺好,散出一股在衣柜里放久了的霉味儿。

“凑合睡吧,明天就回去了。”

回去了,回哪儿,小李没说。

苏半夏把披在身上的破棉袄抖在桌子上,蹬下鞋子后用一只胳膊费劲地脱着自己的外裤。

小李收拾完,正兴冲冲地要往被窝里钻,苏半夏那边儿还在费劲地脱裤子。

“你咋了?”

苏半夏头上都是汗,“没……没事。”

她咬紧牙,闭着眼心一横浑身一使劲儿然后把裤子扥了下来,随着胳膊的疼劲儿过去,苏半夏呼吸也平复下来。

苏半夏检查了一下自己,这些天只有外衣遭受了无妄之灾,贴身的线衣和线裤还是干净的。

她挪着自己的身体,挪进外面的被窝里。

小小的煤油灯在小李那边儿的窗台上,豆大的火光照着苏半夏的脸上闪闪发光。

“这么热吗?你还出汗了?”小李倚着枕头。

苏半夏没有说话,躺在枕头上,闻着荞麦的味道,这一幕跟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一个农家的屋子,一个虚弱不堪浑身疼痛的身体。

小李生性善良,一看就是家里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要搁平时,苏半夏是很乐意跟她做朋友的,

但在现在这个情况之下,她内心焦躁又恐惧,小李的喋喋不休显得有些聒噪。

苏半夏不想回答,使劲动了一下腰背,翻了个身。

可她小瞧了小李这姑娘的职业热情,小李怕苏半夏在她的看管之下出什么事,拿着煤油灯往苏半夏那头儿照了照。

苏半夏翻身间,圆形的领子微微皱起,露出了里面的鞭痕,红艳艳的。

“你还有伤怎么不说呀?”小李拽起苏半夏的被子,拿着煤油灯凑近,然后掀苏半夏的衣服。

苏半夏的衣服下摆被掀开,身上鞭痕一道叠着一道,触目惊心。

小李有些语塞,“这……这是……”

苏半夏把自己的衣服下摆拉下去,然后用完好的右臂把被子盖上,“睡吧。”

小李咬咬唇,“你得治伤。”

苏半夏闭着眼,“你们的伤药治不了。”

小李:“怎么会呢?我们带的是上好的外伤药。”

苏半夏费力地把左胳膊放在一个舒服的位置,“我没事。”

小李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人,“上药吧,你会发炎的!”

小李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太生气了,怎么会有这么不配合的人。

隔壁的门响了一声,窗户处站了个人影。

“小李,大晚上的,你再大点儿声吵吵!下次我再答应带你出来我就是小狗!”郭宏图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小李连滚带爬地跑到窗户边上,“组长,嫌疑人受伤了。”

“啧!你不是给她上过药了吗?”

“可是她身上还有伤,都是鞭子打的!”

门外的郭宏图沉默了一会儿,“等着!”

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又回来,把窗户推开了个小缝隙,塞进来两个小药瓶。

“一个抹的,一个吃的。”

郭宏图说完就走了,随着隔壁的关门声,周遭又恢复了安静。

小李捧着药,到桌子边给苏半夏倒了杯热水,捧着到了床边。

“你先吃药,吃了我给你涂药。”小李拉着脸说。

苏半夏明白她的好意,顺从地起身,接过药吃了下去,“劳驾,帮我脱一下衣服。”

小李没理解苏半夏的意思,“什么?”

苏半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胳膊骨折了,自己脱不了,麻烦你了。”

小李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笑容,自己的鼻子有些酸。

小李伸手帮苏半夏脱下了线衣,里面只剩一个贴身的背心,身上的鞭痕一道一道在雪白的皮肤上扎眼得很,就像一匹上好的绸缎上沾满了污迹,斑驳无比。

鞭痕红肿,有深有浅。深的见血肉,浅的将将破皮,但好在现在还是气温低的时候,不然指定是要发言化脓的。

小李忍着鼻酸给苏半夏抹药,这瓶药是跟先前小李给苏半夏手腕上涂的药粉不一样,这瓶里装的是药膏,抹上去冰冰凉凉的,火辣的伤口得到了些许缓解。

“谢谢你。”苏半夏声音低哑道。

小李“嘿嘿”一笑,“不用,不过你不要看我年轻好骗就想着跑哦,我组长就是只老狐狸,心眼子多得很,可厉害了!”

苏半夏:“……”

窗户外边儿听墙根儿的郭宏图:“……”我再带你出来我就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