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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医生一推开门,就看见苏半夏垮着往办公室走。

“哟,这不是去学习先进精神的小苏大夫吗?也不像是被洗涤的样子啊?倒像是被霜打了似的。”

苏半夏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懒得跟他斗嘴。

小陈抱着胳膊跟着她进了办公室,站在她办公室门口,“怎么回事?今儿谁讲课啊?”

苏半夏晃了晃暖瓶,空空如也,心情更差了。

小陈把另一个暖壶放在她桌子上,“真被烦成这样啊?你这觉悟不行啊,得进步!”

苏半夏灌了一肚子温水,这才觉得火烧一般的嗓子得到了缓解。

她摆摆手,“再高的觉悟,喊一下午口号也得累得跟死狗一样。”

“还喊口号了?谁啊?”

苏半夏摇摇头,“不知道,一个秃头老头儿,说自己是上半年的先进,帮老乡扛粮食,帮工友打饭,一些……先进事迹。”

小陈嗤笑一声,“哦,他啊,魏平,锅炉厂的组长,今年这么变本加厉了?去年还没让喊口号呢。”

李大夫从外边走进来,看见苏半夏这副样子也是会心一笑,他们都经历过,而且是第一批。

“小苏啊,这都是经历,不经历不知道世界嘛。”李大夫说着好听话。

苏半夏苦笑一声,“我真是感谢这经历啊!”

正闲谈着,阮菲也进来了,正好听见苏半夏自嘲的话,低头避过了苏半夏的视线。

她又咋了?

但苏半夏现在没工夫理会她的情绪,匆匆跟屋里的人道了个别便提起自己的水壶下班了。

她现在外出学习,这一周都不用跟医院的人一起上下班,毕竟他们一大早坐车去干校的时候这些人都没上班呢。

今天下班早,程延还没有来,路也不远,索性她走了回去。

到家属院门口的时候跟站岗的战士说要是见着程延出门,麻烦告诉他她已经回家了。

站岗的小战士抿着酒窝答应了。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苏半夏中午就没吃饭,现在饿极了,从厨房找了些桃酥出来顶一顶,然后把面粉袋子拎出来。

她要擀面条。

苏半夏是个北方人,不管上辈子这辈子都是,所以爱吃馒头面食,尤其是面条,苏半夏已经很久没有吃了,这段时间一直是程欢和程延轮流做饭,要么就是吃食堂,她太久没有吃像样的饭了。

盛了三碗面到大瓷盆里,然后一手拿着水瓢往里兑水,边兑边搅和,很快盆里的面就变成了絮状,揉搓了两下成一个面团之后,苏半夏找了一个搪瓷盆扣上。

“嫂子,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程欢进门把书包挂在墙上,就要过来洗手帮忙。

“行了,我来吧,这仨月都是你做的,歇歇吧。”

程欢还是去洗了手,“嫂子你手能使劲吗?”

苏半夏洗着韭菜,“我又不是扛大包去了,做个饭能使多大劲儿。行了,你闲着去把菜地浇一浇,那点儿青菜都出苗了。”

“好。”

“晨晨呢?”苏晨今天不去市里的学校上课,从晁解放离开杨家村之后他就没有再去市里的学校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老师允许他自己在家学习。

“跟张吉庆他们在外边儿玩儿呢,一堆小孩儿都穿着旱冰鞋。”

“你一会儿去把他找回来。”

“行。”

苏半夏在屋里,程欢在外面,程欢也没发现苏半夏表情不对。

要是她在苏半夏身边,就知道她生气了,真生气。

搬过来之后置办生活用品的时候苏半夏买的擀面杖,没用过几次。当时程延很苏半夏还不是很熟,想吃什么也不好意思说,就使心眼儿在烧火的时候很夸张地说:“这个棍子很直啊,烧火棍也能这么直?烧了可惜了。”

程欢看白痴一样看她哥,“你眼睛进东西了?那不是擀面杖吗?”

程延惊讶道:“啊?擀面杖吗?咱家还有这东西呢?我还以为是烧火棍呢吗,咱家也没擀过面条啊。”

苏半夏在旁边就翻了个白眼,“明天就擀行吗?你犯病到一边儿犯去。”

程延达到目的就行,苏半夏说他也不生气,然后满心期待第二天的擀面条。

“韭菜鸡蛋的卤行吗?”

苏半夏当时答应的可好了,结果第二天就被革委会给抓走了。

这一顿说好的面条,竟然到今天才动手。

苏半夏切着韭菜花,忽而觉得有些鼻塞,她一直都挺对不起程延的。

一直以来,程延比她承担着更大的压力,但她从来没有问过他,她害怕他就安慰,她要把晁解放带回家他也同意,甚至给他找了房子,要知道,晁解放现在还是个出身有问题的人,程延这样做风险很大的。

这么想着,泪珠忍不住地往下滚。

程延一进门正好看见苏半夏用手背擦眼泪,心下一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

苏半夏扭头,程延就看见了她红红的眼眶,心里更确定了。

“谁欺负你了,跟我说。”

苏半夏把菜刀一扔,转身紧紧抱住了程延。

程延忽而被抱住,身体有些僵硬,虽然他们现在成为了真正的夫妻,但这种投怀送抱还是少有。

程延轻轻抚摸着苏半夏的头,“怎么了?跟我说说?”

苏半夏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幸运,遇到你。”

程延还放不下心,“真没人欺负你?你要跟我说啊,你别犟。”

程延一通问,让苏半夏难得想跟他诉一下衷肠的心也下去了。

她松开手,又回身拎起了菜刀,冷漠脸,“没事。”

程延还想问两句,外面程欢和苏晨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也不好说了。

“晚上睡觉给我说清楚。”

苏半夏心累,有一个时而浪漫时而直男的丈夫真难啊。

苏晨抱着旱冰鞋进屋,跟苏半夏和程延打了招呼便要回房间放鞋。

苏半夏把切好的韭菜花放到碗里,有些漫不经心道:“有两个事儿,跟你们说一下。”

“第一件,晁解放从你找的那个招待所退房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第二件事”,苏半夏瞟了一眼苏晨,“我今天见到你们林老师了,林听涛老师。”

苏晨手里的旱冰鞋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