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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豆子是一种自制的小零食,用稻秆烧一堆灰,中间刨个洞,将玉米粒埋进去,等到受热后,玉米粒就会爆开。

其实就是爆米花。

不过不像后世一样又是加糖又是加黄油,味道比较淡。

但在这个物质贫乏的时代,也算是能甜嘴儿的零食了。不只是小孩,连大人都爱弄来过过嘴瘾。

秦寒舒怀疑地看着廖雨洁,“你为什么要请我吃?你想干嘛?”

廖雨洁是什么人?只有她从别人那占便宜的,什么时候把自己的东西往出拿过?

还专门在这等她!

廖雨洁顿了顿,然后嘿嘿一笑,“实不相瞒,是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这不是快到年底了么,我查了查我这工分本啊,发现今年又得成倒挂户......”

倒挂户就是连自己的口粮都挣不出来,得跟大队赊账的。

“过几天不得冬猎了么,我也想加入打猎队......”廖雨洁扭扭捏捏还挺不好意思的样子,“你跟赵大妈和周瑞兰的关系都挺好,能不能帮我说说情?”

前段时间的秋猎只是小打小闹,每年的大头是冬猎。

河对面有座山,山的最深处有个深不见底的水潭。传说在几百年前的时候有一场特别大的旱灾,河里的水都干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便进山里去取水,救活了不少人的命。

于是便传说,那个水潭之所以永远都有水,是因为有仙女住在里面。

传着传着,山才得了名,叫仙女山。

仙女山山高林深,里面有不少树木药材,也有很多野兽。

好湾村每年都会在腊月来临之前,组织一场冬猎,既是给村子创收,也能避免在冬天没吃的的时候,有过多野兽跑到村子里来伤人。

好湾村一直以来的规矩就是,打猎队的人在打猎的那几天,不但能拿满工分,还能不花工分多分得猎物。

毕竟这活不是谁都能干,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秦寒舒问廖雨洁:“你会打猎吗?”

廖雨洁本想脱口而出“会”,可是在接触到秦寒舒的眼神后,就改了话头,实话实说道:“不会......这不是想在年底混点工分么......”

“那我是不可能帮你的,出了事算谁的责任?”秦寒舒骑上车子就走。

“嗳——”廖雨洁跑着追了上来,喊道:“不要你负责,我自己负责!你就帮我这个忙吧,回去后我把我攒了半年的炒黄豆都送给你——”

“......”秦寒舒想甩掉廖雨洁,蹬得更快了。

突然,秦寒舒觉得自行车有些不对。她连忙下来一看,果然掉链子了。

掉链子倒是好处理,可身后追上来的廖雨洁有些烦人。

“你听我说啊......”廖雨洁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见车子掉链子了,放心地大喘了几口气,才开口。

“除了炒黄豆,我再给你一斤小米,行不行?”

见秦寒舒只顾修车,不说话,廖雨洁急道:“再多我就没有了!你也知道我插队以来一直是倒挂户,这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攒......”

“廖雨洁你个狐狸精——哄着我家刚勇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去给你——”

不远处的山包上,齐大娘突然冒出来了,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你个不要批脸的!把憋豆子还回来!!!”

秦寒舒看向廖雨洁,敢情用来贿赂她的憋豆子,还不是自个的!

廖雨洁刚插队时,凭借着斯文俊秀的外表,以及光鲜亮丽的打扮,成功让齐大娘认为她是个有钱又好哄骗的城里知青。

被齐大娘抢着要去,住到了齐家。

齐大娘是个寡妇,跟儿子相依为命。

齐大娘的男人在十年前被公社派去挖隧道时,意外被炸药炸死了。

死的时候四十岁,是个石匠,每个月挣不少。公社便决定每年发给齐大娘30块钱抚恤金,发十五年。

好湾村一个壮劳力,一年也就能挣一百来块钱。这笔抚恤金已是不少了。

所以,即使齐大娘的儿子齐刚勇懒得出奇,齐家的日子也还可以,起码算个中等人家。

但这并不影响齐大娘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

她起初将廖雨洁抢进自家,就是打算占钱财上的便宜。

谁知没过几天,她发现廖雨洁跟自家儿子齐刚勇,好像有点看对眼了。

齐刚勇年纪老大,始终娶不上婆姨,一是因为懒名远播,二是因为自己眼光也高。

要识字的,还要长得齐整的。这两条,就过滤掉了大半的人。

关键是他自己条件也就那样,除了长了张小白脸能看,其余样样拿不出手。

齐大娘头上的白头发,多半是为了儿子的婚事给愁出来的。

在见到廖雨洁和齐刚勇眉来眼去后,齐大娘简直喜从天降!

然而日子一长,齐大娘才发现,这廖雨洁简直就是第二个齐刚勇啊!

又懒又馋,长了个狗鼻子,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能找到!

关键是还穷,就那一身光鲜衣裳,两个兜翻出来也找不出半毛钱。

这要是嫁进来了,她后半辈子还有甚指望?

于是她想尽办法将廖雨洁赶了出去。

齐刚勇懒,就意味着也穷,更意味着是个抠门到死的人,但他却时不时给被赶出齐家的廖雨洁送点吃的。

有时候是自家摘的瓜果,有时候是从小孩手里骗来的炒黄豆......

齐大娘围追堵截,就想让齐刚勇跟廖雨洁断了来往,都没奏效。

这回,齐大娘自个做了好半天,才做成功了一碗憋豆子,又被齐刚勇悄悄拿去送给廖雨洁了。

齐大娘才怒气冲冲地找了来,挽着袖子就冲了过来。

这是要干架啊!

齐大娘是干惯了农活的,手劲可比廖雨洁大多了。而且廖雨洁只面上凶,真干起架来就是一怂货。

见齐大娘朝她冲了过来,她连忙就往秦寒舒身后躲。

秦寒舒可不想搅进齐大娘跟廖雨洁的纠纷里,往旁边避了避。

廖雨洁没办法,只好到处乱窜。

谁知窜到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家里去了。

没过几秒,哭着跑出来了,身后跟着一条大黑狗,“汪汪”地追着。

齐大娘眼看不对,掉头就跑。

于是,齐大娘和廖雨洁从对头变成了战友,并排在前面跑,嘴里吱哇乱叫。大黑狗在后面追。

该说不说,这画面还是有点好笑的。

秦寒舒暂停修车,看了会热闹。

没过多久,她笑不出来了。

齐大娘和廖雨洁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见了人影,大黑狗摇着尾巴回转了来,视线刚好跟秦寒舒对上。

瞬间,秦寒舒便觉不妙。

跑不是她的强项,她还不一定有齐大娘跑得快呢。要是不小心被大黑狗咬上一口,这年头可没狂犬疫苗可打。

还是爬树吧,旁边就有一棵白杨。

虽然白杨直溜溜、光秃秃,不好爬,但她现在手臂力量和大腿力量都不错,小时候秦飞扬还手把手教过她爬树技巧。

小小白杨,不在话下!

只见秦寒舒蹭蹭蹭几下就上了树,白杨有五六米高,她只爬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四肢紧紧抱着树干,像考拉一样。

冲过来的大黑狗,歪着头望着树上,眼里装满了疑惑。

秦寒舒低头,跟大黑狗继续对视,这回她不怕了,还很得意地冲着大黑狗吐了吐舌头。

远处的梁上,穿着军装的周维光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不过他离得远,起初乍一看,还以为是只大花耗子窜上树了。

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个女子。

周维光收回目光,正了正帽子,抬脚走向了另一边的小路。

秦寒舒的视线滑过远处的梁上时,最后一点绿,刚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