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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圈胡同里一间小馆子,韩智捏着瓶红二,瓶口一歪,给对坐的李晋乔满上。

“老班长,我现在,只能请你喝这个,等几天的。”

“等什么等,以后也就这标准就成,酒么,哪那么多讲究,有时候,喝好酒,费脑子,倒不如这种舒坦。”

“那也不能太次了不是?”

“扯淡。”老李一提酒杯,“走一个。”

“诶。”韩智举着杯子,杯口矮了两寸,和老李碰了,一仰脖,二两的杯子里,少了一半

“嗨,慢点喝。怎么,急着有事儿?”

“没,习惯了,在非洲,都这么喝。”

“千里遥远的,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苦生活,你这也不容易。”老李夹了筷子爆炒腰花,放到韩智的碟子里。

“诶诶诶,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韩智手一托碟子,“其实,您到地方就知道,除了人穷点,东西贵点儿,其实还是很舒服的。”

“主要是当地人工便宜,1000块就能租个挺大的别墅,一百块钱一个月,就能找个保姆,两个保姆伺候着吃喝拉撒,和地主老财过的没什么两样。”

“可地方也乱啊。”

“还成,注意点就是,做生意么,和当地的头头们搞好关系,经常打点打点,也没什么。”

老李点点头,“怎么,还想着回去?”

“等等吧,那边现在局势不太好,等安定下来再说。”韩智笑了笑。

前两天和赌场的丁伯联系,说是阿鲁沙那个叫桑贾的警察,来了好几趟要找他问情况。

韩智估摸着,要不就是塞伦盖蒂里面的鬣狗们活干的太糙,要么就是多多马那边发现了什么,不过,倒也不担心,就坦桑那边的治安管理水平,过段时间,什么都给忘了。

“对了,你就把钱都给了那娘儿俩?”李晋乔问道。

“昂。”韩智点点头,“老班长,要是您看了,你也得这样。”

“去了一趟,我算看明白了,说燕京城的四合院,老邻居互相帮助,你来我往的人情味儿,都特么是电视里演的。真实生活就是社会底层互害的修罗场。”

“就老辛媳妇和闺女,娘儿俩住南城的小破院儿,一共才十来个平米,一个大院子住了十来户人家,门里门外,黄汤遍地,又臭又脏。”

“周围住的那哪是邻居,都特么是臭流氓、是非精。”

“所以你就把人给打了?”李晋乔笑道。

“就特么该打,手欠。”韩智捏起酒杯喝了口,“嘴上不干不净就算了,还摸人家?要不是老辛闺女机灵,她妈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半夜给寡妇家门上挂死猫,缺德不缺德,就这还不该揍?”

“还有那些邻居,假不假啊,嘴里一套做一套,偷孤儿寡母家的东西,传闲话,蜂窝煤都堆到人家门口了,就给娘儿俩留个侧身的空,别说帮忙了,不欺负就是好事儿。都特娘地一肚子男盗女娼,一院子禽兽。”

老李叹口气,“我能想出来,南城那一片,按燕京人的话说,以前就是下九流,穷人住的地方。龙须沟,八大胡同,相公堂子,戏班子,不都在那?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其实在哪都一样。”

韩智举起酒杯,“老班长,敬您一个,要不是您,今天我就得在里面蹲一晚上。”

“一晚上?想什么好事儿呢?”李晋乔一抬手,碰了杯子,滋溜一小口,“要不是那孙子想要钱,就你下手那分量,少说也得是个行拘。”

韩智嘿嘿着,“我不是净照着那孙子肉厚的地方使劲呢么,脸上都是干净的。”

“算你小子心里有数。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也亏我能有熟人找到那边的所长。”

“那狗日的一躺地上,我就想着给您了。还是您有面子。”

“面什么面,少捧臭脚。也怨那人是在所里挂过号,都知道是个什么德行,要不然,我再大的脸也用不上。你这八百块钱,出的倒也值。”

“那是,那是。”

“不过,你这把钱都给了那娘俩,怎么考虑的?”李晋乔又问道。

韩智拿起酒瓶,又给老李满上,“还能怎么考虑?老辛闺女学习好,您是没见,家里拿奖状一面墙,年年年级前三。可要是在那地方待下去,早晚也得给熏黑了。”

“十万刀,让老辛媳妇在好点的地方,别管大小,先买套房。剩的钱,干点什么小买卖,也够用了。”

“总之,为了孩子考虑,那种地方,是不能待了,老话不都说,孟母三迁么?”

“呵呵,我还以为你想着那啥呢?”

“老班长,咱可是头婚。”

“熊样!”

“哎,班长,您燕京这边熟,您帮我参谋参谋,那娘儿俩,买房买哪边合适?”

李晋乔眨么眨么眼,想了想,“这个,你还真别问我,等等,李乐这不一会儿就来了么,问他,他门儿清。”

“哎,好。”

“来来来,再走一个,嘿,没注意哈,这一瓶快见底了。韩,把那瓶也开开。”

。。。。。。

李乐从出站口出来,长舒口气,又低头闻了闻身上的t恤衫,一股子汗馊、臭脚加二手烟的混合味儿,倒是像老李以前当乘警时候,下班回家衣服上的味道,没多难闻,还带点回忆。噫,变态么不是。

伸展一下胳膊,这几天,净跟火车打交道了。

“诶,哥们儿,坐车不?昌平八十,延庆一百,空调打满,坐不坐?”

“不坐,不坐,有车。”

李乐挤出包围圈,掏出手机摁了个号,“喂,哪儿呢?你不说在门口了么?没瞧见你人啊?哪儿?哦哦,瞧见了,我这就过去。”

走几步,到了东边的公交站,李乐就瞧见呲着一嘴白牙的哈吉宁冲自己招手。

“哟,李爷,您这是想起我来了?可有日子没联系了。”

“别不凭良心啊,我前天还给你打过电话,去国贸接我,你倒好,喝酒去了。你说你一个开出租的,晚上不趁着生意好拉活,喝的内门子酒?”

“这不是小孩儿舅来家了么。今儿不是一个电话就来了?走,上车了您内。”

等上了车,李乐笑道,“可以啊,皇冠啊,你这鸟枪换炮,准备大展宏图了啊?”

“哪有的事儿,这不是最近手头有点余钱,又认识了一个哥们儿,跟他一起跑外宾么。这车也是三手的。”

“别管几手的,挣到钱就行。”

“诶,去哪儿?”

“老地方。”

“得嘞。”

“我艹!你安全带呢?”

“坏了,你挂脖子不一样?交警不查。坐稳了啊,走你!!”

“老哈,沃日~~~~~~”

二十三分钟,燕京西站到罗圈胡同。车子一个猛子,停在了胡同口。

“到了嘿,怎么样,您瞧瞧这车况怎么样?这反馈,这灵敏度,啊?”

“给你钱!”李乐钻出来,扶着车顶,站了足有半分钟,这才等着魂儿从后面跟上来。

“算了,不收了。走了啊!”

“唉唉!!”

李乐瞧了眼一闪而过的尾灯,给老哈又记上一笔。

晃悠悠进了胡同,找到电话里,李晋乔说的那个小馆子,李乐一推门进去,瞧见腮帮子通红的两人,一屁股坐到桌边。

“哟,少爷回来了?”老李递来双筷子。

“李乐,你再不来,我们都要吃饱了。来,喝杯润润喉。”韩智拿了个杯子就要给李乐倒酒,“哎,你这,你这脸怎么黄不莹莹的?”

“不喝,换带气儿的。”李乐一摆手,“坐飞机来的。”

“飞机?”

“嗯,贴地飞行的那种。”

一杯冰冰凉的可乐灌进肚子里,接连两个嗝,李乐舒坦了。

转头瞅瞅韩智,“要这么说,你还是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