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冷硬的话语刚一落下，恰逢迷识塬内沈逸将异力吸收尽，骸骨碎裂。
地宫石壁上的青铜高脚灯内，摇晃的微弱火忽地剧烈波动，而后彻底熄灭。
一缕苍白的轻烟袅袅而起，悠悠消散。
轻烟飘起的刹那，周哲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命运，就如这轻烟一般，不可捉摸。
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仍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焦黑的灯芯。
“长生灯灭，我看你要如何交代？”
莫青雪的声音恍如凌冽寒风，带着刺骨的冰寒，吹进他的心底最深处。
周哲忽地一个激灵，回头望见莫青雪那冷厉的面容，忙急急道：
“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临行前大长老预料到会有此事，特地赐下冥焰烛，用以重燃长生灯！”
莫青雪面色依旧，冷冷地注视着他。
“冥焰烛乃是消耗品，整个极天殿内恐怕也不过寥寥数支。”
“若还有类似之事发生，你又当如何？”
“即便最终凭借冥焰烛完成了此事，可你也莫要忘了，转生碑被毁去了一座！”
周哲脸色变了又变，青白之色转换数次，方才迟疑道：
“长生灯虽灭，但转生碑却不见得被毁……”
莫青雪冷哼一声，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后道：
“转生碑乃黑曜岩制作而成，遗迹内众人修为均被压制，此物的确不可能被损毁。”
周哲不解，追问道：
“既然如此，二小姐先前之话是何意？”
莫青雪嗤笑一声，讽刺道：
“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加得我极天殿的门墙。”
“还望二小姐明言！”
周哲微弯腰，朝着莫青雪拱手，恳切地问道。
长生灯灭，显然与他手下之人有关，即便最终完成任务，也难逃一个办事不力之名。
是以说话之时，周哲的语气也不由得弱了几分，不复先前的微傲。
莫青雪见他如此放低姿态，脸上神社缓和了一些，淡淡道：
“转生碑碑体虽坚不可摧，但最关键的还是其上的骸骨。”
“经年累月之下，那骸骨本就脆弱不堪，若是异力散尽，只怕会在瞬间化作飞灰。”
周哲顿觉恍然，高声惊叫道：
“二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坏了规矩，一次便将骸骨内的异力吸收殆尽。”
莫青雪不可置否地点头道：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能使得长生灯在如此短时间内熄灭。”
周哲眉头深深皱起，低头思索片刻后道：
“临行前我已反复叮嘱他们，要待异血晶完全成型之后方可收取。”
“他们定然不敢违背我的指令！”
“更何况，怎会有人未经稀释便能直接吸收转化异力？”
“只怕异力一入体便要经脉寸断、血肉尽焚！”
莫青雪嘴角露出一丝讽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又没说一定是你的人所为……”
“再者，你恐怕已然忘记了那三十年前的可怕传闻……”
周哲顿时一怔，脸色随即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是说那个被称作……”
“慎言！”
莫青雪立即打断了他的言语，冷哼道：
“你若想死，我不拦着，但可别扯上我！”
周哲脑海中立马回想起当年刚入门之时，为他们讲解宗门历史的师兄的话语。
“修为不到漩元期，禁止提及此人名讳，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能入极天殿山门之人，多是惊才绝艳之辈，年轻气盛自不必说，从小便受到众多的关注，心高气傲者更不在少数。
当时师兄说罢后，众人虽一致应声称是，但他天赋最高的那撮人中，有几人嘴角露出了淡淡的不屑。
周哲本就天赋不高，能进入极天殿，全仰仗于他的特殊能力。
他也没有天赋优异之者的傲慢，只是将师兄所说默默记载心底。
他转头再看师兄时，却发现师兄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者那自视甚高的几名新弟子。
再之后，师兄离去，当即便有人嘲笑师兄的叮嘱。
“一个死去多年之人，怎还要如此忌惮？”
“我等眼下可是大陆第一宗门，极天殿的弟子，怎会惧怕一个死人的名讳？”
“若是传扬出去，岂非坠了我极天殿的威名！”
那少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配上冠冕堂皇的话语，顿时捕获了不少新入门弟子的心。
时下便有人道：
“说的有道理！”
“想必师兄只是在故意吓唬我们，想让我们乖乖听话罢了！”
一旁又有人道：“是真是假，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当即便有人怂恿道：
“刚刚是谁说不怕的？”
“敢不敢试试？”
“有什么不敢！”
先前说出了一番冠冕堂皇话语的少年，昂首挺胸地走到了人群中央。
先是有意无意地言语取笑了师兄一番，而后仰天高喊了三声那人的名讳。
“哈哈哈……”
“你们看，师兄果然在欺骗我们！”
围观的一众少年脸上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同。
感受到周围别样的目光，那少年面带骄傲，胸膛又挺了挺，双手高高举起。
正待他欲振臂高呼之时，边上忽地响起一道惊惧交加之声。
“你的鼻子怎么在流血？”
那少年面带惑色，伸手在唇口交接处沫了一把，殷红的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手指。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忽又听得有人喊道：
“他的耳朵也流血了！”
说话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声音又尖又细，又似带着几分惶恐，闻者无不心生慌乱。
紧接着，细细的血线从他眼角、嘴角缓缓而下，初时细弱无声，刹那间便汩汩而出。
少年只觉口中一股血腥之味上涌，心中战栗，惶恐不安。
急欲求救，一张口，鲜血却如泉奔涌而出，刹那染红了身上那彰显极天殿弟子身份的新净道袍。
胆小弟子早已别过身去，不敢多看。
在众人的环绕注视之下，那少年终究未能说出只言片语，只是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音节。
“都看到了吧？”
“这便是不停劝告的下场！”
师兄去而复返，负手立在一旁，神情淡漠道：“目空一切，乃速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