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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缘起山海,浮生未竭 > 第158章 宝刀未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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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因为都没有什么正经身份,没有办法住什么客栈酒楼,于是晚上要么随便找个屋檐睡觉,要么找个无人注意的小巷。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的噪杂越发严重,时不时在热闹的地方听人讨论。

城中流言四起,听闻皇帝修仙已经修的走火入魔,听闻叛乱之事,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想着集中兵力剿灭,反而去请教那什么仙家,要突破什么瓶颈了再去。

梦梨云听到的时候满脸问号,对皇帝的决定十分不解。

传言那些皇亲国戚倒是为平反操碎了心,将军将领一再请命出征,但到现在还没有传出捷报。

梦梨云眼眸微转,看向枭。

枭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在一旁垂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枭轻轻抬眼,看向她,轻声道:“我们不日便离开吧。”

“离开这里?”梦梨云愣了下,“为什么?”

“……我觉得,那些叛军打到这里,只是时间的问题。”枭轻声道,“不如回去看看。”

梦梨云皱眉:“回去?”

“你不是担心你爹娘吗?我们可以回去看看他们。”枭看着她,“这一路走来也确实没有打听到那边的消息。”

梦梨云微怔,随后反应过来。

她心动了。

于是梦梨云没有迟疑太久,点头同意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两天。”

“不过……回去的话要很久吧?”梦梨云迟疑道,想着自己离开家的时间,又是一路走来,如果要拐头回去……

“不会很久的。”枭看了她一眼,“我问过,可以抄近路,快的话几个月就能到。”

梦梨云听了,便点了点头。

枭的猜测没错,他们出发还没一个月,便传来首都被突破的消息。

走之前他们特地去那些贵人府上搜刮了好多食物,还差点被里面的修士发现。

走出战乱地,到了被反叛者占领的地盘之中,看到那之前暴露在荒野之上的白骨已被掩埋。百姓身上还是穿着破烂不堪的布衣,身形消瘦、姿态佝偻,但已然拿着锄头开始了耕种——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种子。

“这场战打了多久?”望着旷野中弯腰开垦的人们,梦梨云有些恍惚。

“……五年。”枭看了看四周破旧的房屋。不远处那穿着甲胄的士兵正拉着一车车的粮食货物在这坑洼不平的道路上走着。

期间路过一精神萎靡、邋遢地穿着道袍的男人,士兵刚想朝他行礼。那男人大手一挥,双指中凭空出现一张符咒,顺手贴在了车上。

士兵不解,那男人也没解释,挠了挠乱哄哄的头发,摆摆手继续走了,一步也未曾停留。

士兵只能再将车扶起,刚踏出一步,便像是后方有什么人推一样,轻松地大跨了好几步,还有些不可置信,又试探着拉了拉。

梦梨云随着枭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突然方便的士兵和路过谁都随手贴张符的道士,眉头微挑。

“这就是他们这边请的修士吧?”

“应当是散修。”枭淡淡说了声,收回了目光。

梦梨云静静看了会儿,转身跟上了。

……

战火之下,鲜少有没被殃及的地方。梦梨云跟着枭一路打听,打听的对象不止包括人,还有山中莫名出现的神灵异兽。

等梦梨云跟着记忆到达自己长大的那座山时,只看到山上枯黄的草木,干涸的河床,破旧不堪的草屋。

梦梨云忐忑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进到里面堪视一周,悬着的心并未落下,只轻轻松了口气。

是养父母主动离开的。

梦梨云看到屋里留下的痕迹,可以确认。

枭在外面不知问了谁,进来告诉她养父母是在战争到来前搬走的,并告诉了他们的走向。

梦梨云垂眼看着已经落了灰的桌面,轻轻抹开,还能看到曾经她刻在桌上的画。

桌角,是她和养父母一起坐在门前树下望月的画,抽象又简陋。

不知什么心理,梦梨云扯了扯嘴角,又把灰抹了回去。

“那走吧。”

梦梨云出了门,看了眼自己第一次偷偷跟着别人盗墓,被罚吊的那棵树——那树在战火的侵扰下已经断成两截,狰狞的断口指着满是乌云的天空。

根据道听途说的消息,他们又花了近一个多月,才终于找到了养父母的住所。

养父母居住在一个较为热闹的村落,村落中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因为战火的骚扰而流离失所。

不幸中的万幸,这里并没有被战争侵蚀太久,逃了没几个月便稳定下来,将根扎了下来。

梦梨云见到养父时,他正扛着锄头,一瘸一拐地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和旁边同样黢黑精瘦的男人说着什么。

数年未见,养父满头白发,整个人瘦了一圈,记忆力那双稳健宽大的手掌在握着木柄时会因为疲惫而微微颤抖,腿脚似乎也出了什么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完全看不出曾经宽厚健壮的影子。

养父微低着头,扯着嘴角,似乎在笑,和旁边人说了什么,突然,像是有所感觉,向她这边抬头望来。

梦梨云第一反应是将枭拉在前面挡住,自己躲在了他的身后。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梦梨云的手颤抖得厉害,整个人缩在枭的背后,不敢去看。

枭面对忽如其来地拉扯,只僵了一下,便明白了什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侧身挡住了养父的目光。

她和枭的打扮与这个村落格格不入,在走来时便有许多人投来目光,此时这群收工回家的男人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梦梨云躲在枭的身后,跟着他微微侧身,转了半圈,一直到养父一群人离去,都没有露出来。

老祁在路过时看了这个古怪的人好几眼,似乎觉得他有些眼熟,皱了下眉,又望了眼躲在他身后的什么人,还没看清,视线就被男人挡住,对上男人清冷的眼神,顿了顿,知道对方不好惹,便主动收回了目光,跟着旁边的人一同离开了。

梦梨云望着养父的背影,突然瘪下嘴,眼中荡漾出泪水来。

“哭什么?”枭伸手用拇指抹了下她的脸颊上的泪,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去看看吧?”

“……嗯。”梦梨云不知为何,心中猛地涌出无穷的酸涩,让她难受的只想落泪。

悄悄跟着养父到了家门口。望着简陋的大门,梦梨云矮着身子藏在拐角处,悄咪咪地打量着周围状况。

养父母的家在乡间的拐角处,后方即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是由四个小房间围成,中间的露天院子里有一棵杏树。

在房屋前方种着两颗梨树和一串葫芦架,旁边的栅栏里养着几只小猪崽正呼呼酣睡着,大门旁栓了条细瘦的长犬,看上去像是养父母克扣了它食物一样——但梦梨云听说过,这狗就长这样。

那瘦狗像是感觉到什么,卧着的身体突然竖了起来,机敏地看向四周。

梦梨云蹲在拐角,纠结地咬着指甲,身后的枭传来无奈的目光。

“……你在纠结什么?”

“不要出声!”梦梨云猛地制止了他后面的话,看了他一眼,“我……我先看看情况再说。”

枭:……

枭:“要不你——”

“哎呀,都说了不要出声啦!”

枭听此,便真的不再说什么。

然后就看着她一直蹲到了大半夜。

望着天边的弦月,枭似乎无奈至极。

“已经晚上了。”

“我知道我知道!”梦梨云抠着旁边的树干,那树干都被她抠掉了层皮。

梦梨云还在纠结地磨着牙,瞥了眼地上的碎树皮,随手捡起几块就往嘴里扔,咬着嚼嚼,刚想咽下,就被枭拍了下头,连带着将手上剩余的树皮都拍了下去。

“干什么?!”梦梨云不满地看向他。

“……战争结束快一年了。”枭无奈看着她。

梦梨云不明所以:“所以呢?”

“……不要再把这些当小吃了。”

梦梨云:……

梦梨云略微尴尬地干咳两声,刚想扭头继续看,就被枭硬拽了起来。

“你在怂什么?”枭一手掐着她的后颈,往前推了一把。

“没没没!”梦梨云扭头死死扒着树,就是不出去。

“我这叫近乡情怯,你懂个屁!”梦梨云小声怒道,“我就不信你回去不会这样!”

“确实不会。”枭不为所动,还想硬把她推出去,却发现她两手两脚都死死扒着树,根本抠不开。

枭:……

没办法,枭只得松开了手。

梦梨云继续扒着树,盯着远处的屋子,眉头都纠结在一起了。

“你什么时候去?”

“别催。”梦梨云撇着嘴,“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下午。

枭:……

枭:“你是觉得这几年没回来愧疚,所以准备在这边给他们当几天的门神吗?”

梦梨云:……

“别胡说。”梦梨云望着扛着锄头回来的养父,畏畏缩缩地躲了起来,“我就是奇怪。”

“奇怪什么?”

“我这一天怎么没有见到我娘出来啊?”梦梨云说着,还有些担忧,“她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那你就进去看看啊。”

“……好吧。”梦梨云只得点了点头,“等晚上我进去看看。”

枭:……

“为什么要等晚上?”枭不解,“你去偷他们的吗?”

“胡说八道!”梦梨云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晚上容易行动吗?”

枭:……

不再理会疑惑的枭,梦梨云扒着树,真的等到了太阳落山。

“对了,你饿了吗?”梦梨云看看升起的月亮,突发奇想,“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枭:……

面对枭“你再不过去我就把你打晕扔屋里”的眼神,梦梨云干笑两声,缩着脖子,只得慢慢从树上下来了。

“哎呀,走走走,也不知道你在催什么。”梦梨云甩了甩袖子,鬼鬼祟祟地跑到屋外,悄悄绕过熟睡的狗,脚尖一点上了房檐。

但她没想到草房的承重那么差,脚刚一落下就差点没陷进去。

还好枭拉了她一手,没让她直接掉下去把屋顶砸个窟窿。

“……这草怎么铺的这么薄?能防雨吗?”梦梨云纳闷着,整个人扒在枭的身上。

枭无奈,将她放在了院子里的杏树旁边。

梦梨云蹑手蹑脚,身形猥琐地跑到前屋,望着陌生的摆设,抿了抿嘴,又悄咪咪地跑到厨房扒拉了两下。

枭跟着她,看着她这莫名其妙的行为路线,奇怪地皱起了眉。

梦梨云扒了两下,找到了一筐粗面馒头,想了想,拿出明显是吃剩的半块啃了起来。

枭:……

所以蹲那两天还是饿着她了……

梦梨云啃着,想到什么,又扣扣搜搜地掰了一点,要递给枭。

枭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

梦梨云便塞到了自己嘴里。

却一下子被噎住了,看到旁边有碗水,没有多想,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才隐约觉得味道好像不太对。

站在门口的枭突然侧身,一把叉子从他的身后冲进半寸,月光照耀下,那尖锐犁地的叉子尖闪着寸寸寒光。

梦梨云身形一晃,扶住桌案,觉得浑身的力气正被快速抽走。

好好好,软筋散加迷魂香。

这量下的还挺大……

梦梨云抽了抽嘴角,再看去,就见枭已然将叉子夺了下来丢到一旁。

来者见状,没有半点犹豫,拔出腰间的匕首转了半圈向枭的脖颈挑刺而去,却被枭牢牢握住了手腕,不得再进半寸。

在这短暂的交手中,来人就知道了自己不是这男人的对手,却不想放弃,刚想再做什么,阴影中中了软筋散的那人却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他的匕首。

男人松开了手。老祁见状,一把拉住中了招的人,想以此为人质,那人却身手敏捷,如同泥鳅般从手上滑走了。

老祁咬牙,绷紧了身子,还想做什么——

“爹!”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动作,就趁着他愣神的机会,那人推着他将他从门口推了出来。

脱离那窄小逼仄的空间,他再无胜算,老祁无法,只得打量着从屋中走出的两人。

一男一女,就是昨日见到的那两个。男人看着他,似乎有些无奈。女人握着他的两个手腕,桎梏住,不知道想干什么。

老祁死死盯着两人,目露凶光,似乎随时打算同归于尽。

“……我知道一回来偷吃不好,但罪不至死啊爹。”

女人开了口,声音无力——也有可能是中了软筋散的原因。

老祁闻言,愣住了。

他本以为刚才的那声“爹”是什么计谋手段,但现在他已然没有还手的机会,为什么还……?

老祁怔怔地看着眼前握着他两只手的姑娘。白皙的月光缓缓落下,将其的眉眼逐渐照了出来。

那与离家数十年的女儿有着几分相像的女人正无奈地看着他,眼神中似乎还有些心虚。

女人扯了下嘴角,如同小时候做了错事后摸了摸鼻尖,移开顷刻目光,又扭了回来,干笑两声。

“宝刀未老啊,爹。”

说完,便失去意识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