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法豁免权，胡闹从没想过这种词会从自己师姐口中说出。
他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崩塌了。
“很难接受吗？”
“好像是……”
胡闹低着头，不太敢去看甘雨的眼睛，或者说是不太敢让甘雨看见此时他的眼神。
他知道，其中此刻一定写满了失望与震惊，或许还会掺杂一些鄙夷。
“唔……”
甘雨却是上前，将胡闹的头抬了起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看到那双如琥珀般清澈透露的双眸，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摸着胡闹的头，眼神中除了欣喜还有欣慰，就像守望庄稼茁壮成长的老农，又似望子成龙的慈母。
脸稍微有点红，胡闹把头撇了过去，仙人不老真是太狡猾了，如果是萍姥姥这么做，那他倒是还勉强能接受。
“我必须先将本质告知与你，免得你认为，其它的都是借口。”
说着，甘雨重新将刚刚给予胡闹重磅冲击的话，又说了一遍。
“因为此事由凝光揭发，所以纪顺只会得到内部冷处理的处罚。”
“由凝光揭发？”
这次，胡闹的脑子动的很快，直接找到了两次不同的地方。
甘雨随即点头。
“所谓的违法豁免权，事实上是一套维护平稳的系统。”
甘雨从自己的办公桌中取出一张宽大的纸，胡闹上前研墨看着她写写画画。
“仍以纪顺为例，他是辉山厅的后勤主管，地位颇高，根据他犯下的罪责，按照律法，本应受到这些惩罚。”
甘雨写下纪顺的名字，左边是他的职位，职位下写着他犯的罪和应受的惩罚。
“若是一般人犯罪被发现，只会出现三种情况，
一：被千岩军破获被抓
二：主动投案自首
三：被其他人举报。”
甘雨随手写下张三这个名字，并说出这三点，她确定胡闹目前为止都还跟得上之后，继续道。
“因为张三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哪怕他犯罪被捕，也没有除他以外的任何影响。”
将这个名字圈起来，横线一划后，这个事件便也跟着一起尘埃落定。
“然后重新看向纪顺，他自然也适用于那三种被发现的原因，此时他属于第三种，被人举报。”
甘雨同样将纪顺的名字圈出来，但这一次她却没有直接划线，而是继续写着。
“纪顺是辉山厅的后勤主管，他的下面有着后勤副主管，后勤组长，组员等等。”
李四，马五，侯六被甘雨写了出来。
“假如我们不进行内部冷处理，而是正常的审判，判刑，最后纪顺入狱，他的位置被底下人顶替，同时被其他人知晓，纪顺的下马乃是被检举导致。”
这次甘雨画了一个圆，一分为二的圆。
“这会导致两种可能的出现
一：所有的官员谨小慎微，不敢做任何有可能出格的事以免被举报。
二：所有的下级官员都死死盯着自己的上级，等着揪出他的任何错误为自己让路。”
当然，还有其他很多可能性，甘雨此时只写出了两种，对璃月影响最大的而已。
“它们进一步发展，便很有可能导致，璃月身居高位者，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个个尸位素餐，身居下位者，捏造栽赃不停，只为拉上官下马。”
那整个璃月的官僚体系可以说直接就废了，一群管着整个璃月衣食住行等等事务的人，每天想的却都是谁犯了错和怎么不犯错，那还得了？
等着胡闹在那里消化的差不多了，甘雨换了个问题道
“你可知，璃月历史上，有多少位七星？”
“呃，不知道！”
“嗯，我也记不住，可若是我告诉你，这茫茫多的七星，每一个都是德行无缺的好人，你信吗？”
胡闹直接摇头，不可能！
璃月几千年的历史，璃月七星制度确立以来，怎么样也选出来几百个七星了，哪怕百里挑一都得有几个坏蛋吧。
“呃……啊？”
看着胡闹的表情，甘雨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他明白了。
“璃月七星，是璃月人治的顶点，以人欲而言，无非权与利，璃月从不禁止七星经商，每一任七星几乎也都有十分雄厚的身家。”
一个人如果既有钱又有权，那他追求的大概率就会是更高的东西，例如青史留名什么的。
但也有例外
“即便如此，七星的历史上，仍有贪心不足之人存在。”
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每个人能被满足的标准都不一样，有人身怀数十万摩拉便再无所求，有的却有一座黄金屋都还嫌不够。
“可即便是这样的人，他们在表面上，一定也是德行无缺的七星。”
“哪怕他们做了再过分的事也一样吗？”
“不。”
甘雨摇头，这也是她接下来要教给胡闹的东西，假设他来作为判罚的人，该如何决定惩罚。
仍不知自己大祸临头的纪顺主管，再一次被用作教学器材。
“接下来，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加减法，纪顺所做的乃是倒卖物资，他是被凝光检举揭发，但受害的明蕴镇民并没有任何上报的举动对吗？”
胡闹点头，明蕴镇的人看起来甚至还想要帮他遮掩呢。
“同时，他的所作所为只是求财，并没有造成任何人丧命对吗？”
胡闹再次点头，这时候他好像懂了甘雨是想说什么了。
“最后，他的行为只是一件稀松平常，民众见怪不怪的事，对吗？”
胡闹再次点头，贪污腐败，克扣物资，这些东西璃月人都懒得把它们当什么大事了，除非数额特别大的，或许还有人会关注下。
“综合以上，纪顺才只得到了内部冷处理的惩罚。
如果他是被民众举报的，这件事会被公布。
如果他谋害了他人性命，他会偿命。
如果他做下了什么性质极其恶劣的事，则会被作为反面典型重点宣传。”
这就是甘雨作为最终决定惩罚的那个人，所要考虑的所有方面。
其实说了这么多，总结下来无非为了两个字而已。
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