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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十里亭人声马嘶,甚是热闹。

旁边的官道,拥拥挤挤,送行的亲戚们一一找着罪囚中自己的亲人,几人一堆,有哭的,有笑的。

昨儿紫蟒袍,今儿罪囚衣。

端得是人间烟火,世事无常。

罪囚的亲戚们,有来送行的,有来断亲的。

端得是富贵了远亲来拜,穷罪了亲爹亲娘也赶着来断亲了。人性在这里,上演了一场彻底的悲欢。

“周领队,劳你一路辛苦。这是我们王爷给你们兄弟的喝茶钱。”

燕小一脸笑容,拉着押送官差领队周复安,往他袖里塞了个东西。

周复安看形状,摸重量就知道,这是一叠银票。

他看向十里亭内,坐在那里的几位大人,心头叫苦。

睿王、燕王、顾太尉这哪个摸出来,都是他这样的低层小官差见都见不着的大佛。今儿居然一次性凑齐了。

流放对罪犯来说,是一种仅比死刑好一点的刑罚。一路艰辛,能活到流放地都很难。

对于官差来说,押送流放犯,一路上要跟着犯人风餐露宿不说,还要把犯人按期送到流放地。

还得看着犯人半路别逃跑了。说起来是一种苦差事。

家境好的,有门路,有上升渠道的官差很少有人愿意接这样的差事。

押送这差是苦了些,但低层官差还是有许多人愿意干这活的。毕竟当官差就图弄些钱养家。犯人的家人为了让犯人少吃点苦,都会给押送官差打点。

像今天十里亭亲戚送行,官差们都是乐于等着的。因为亲戚给犯人送的东西越多,最后这些东西都会进到官差的手里。

周复安没想到,第一个给他打点的人,竟然是燕王。

他看一眼苏家那边,立马明白。

少年战神和太子、燕王那可是大齐王朝的年轻一代的三架马车。

不过,按理,这镇国公府出了事,燕王应该为了自身避嫌一些才是。没想到,竟然光明正大的来为苏镇北送行。还当着顾太尉和睿王的面,让人前来找官差,让他照顾一下。

要知道,顾太尉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睿王直接就是皇上的亲儿子。

当着这两人的面给苏镇北送行。

这和当着皇上的面给苏镇北送行有什么区别呢?

嗯,燕王真不愧是有名的皇城疯狗。

向来我行我素,从来都不鸟别人的。

“是,小人明白。”

周复安向来是个眼皮子活泛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从一个小小的京城附近县衙小捕头,走到今天京城刑部的一名典狱长。

原本以周复安的身份和年龄,他是不会主动挑这一趟差事的。毕竟他向来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太子案牵连甚广,镇国公府、东宫、太傅府一夜覆灭。这里面的内情太多了。

水太深了,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典狱长能招架得住的。

但右相指名了让他押送这批犯人。

明知水深,他也不能不硬着头皮领了这趟差。

他早年升迁可都是靠了右相长子刑部尚书所提携。后来刑部尚书意外英年早逝。如今右相点名要他,他自然非领了这差事不可。

瞧瞧吧,这十里亭交接手续还没办好呢?

这来送行的皆是大人物。

燕王要保苏家。

顾太尉是苏家的亲家,他也是来保苏家的吗?(这一点周复安可看走眼了)

那睿王呢?

那些个大人物身边都是侍卫,不传他,他也不敢贸然往上围。

周复安不敢妄想这些贵人的心思。反正他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心态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谁找他,要他照顾哪个,他都接着。反正,这些人,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燕小一走,周复安就赶紧快步走向一辆马车。

“司务大人。”

“周典狱,让那些送行的人快些。别误了我们出发的时辰。”

楚名扬不耐烦地掀帘看天,

“这秋老虎,到了午时赶路会热死人的。”

楚名扬眼光一亮,对周复安招了招手,

“苏镇北呢?还昏着呢吗?惨不惨?被打成什么样了?”

对于这位三世祖,周复安真是无语极了。

圣旨指定右相负责押送事宜。右相指定了他当这个押送领队,又把他的嫡长孙楚名扬——已故尚书大人的嫡长子来当副领队。

右相这招呢,一来是为了堵皇上的嘴。他年老腿又瘸了,自然不能亲自押送,但他让嫡长孙来参与押送,皇上自然也没话可说。

第二呢,实在是楚名扬自从父亲死后,被宠着他的祖母和母亲养废了。靠着祖上荫蔽进了刑部。然后就一路闯祸,硬生生从三品的侍郎一路降到九品的司务。

右相这次把这位三世祖交到他手里,周复安心里给明镜一样,知道右相一是想让楚司务磨练一下,二来也是为了归来后,好有名头再提他上去。

右相嫡孙只当一名司务,算怎么回事。

所以,他是这次押送的领队,楚名扬是副领队。名义上是这样,但周复安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可是事事都会先请示了楚名扬的。

主意他是不指楚名扬拿的,但面子他得给楚名扬足足的。不然,这一路上,这位爷要折腾,他可真没招。

“还有啊,他那位新婚夫人有没有跟着来?长得怎么样?是美若天仙,还是丑若无颜?还有啊……”

周复安看着楚名扬一脸卦的样子,心里腹诽,楚名扬这是押送官差,还是来吃瓜听八卦的。

“楚司务,你要是真好奇这些,自个儿亲自去看,岂不是更好。”

“我现在不去看,京城谁人不知我和苏镇北不和。我这时候去看了,别人会说我落井下石的。我要看,也得等晚上我们找到驻站住下来后,再去看他。”

咦,周复安心想,能力不大,事还真不少。

“司务大人,睿王……”

周复安赶紧把几个大人物来送行的事,细细说了给梦名扬听。

“啊,他们几个都来了!”

楚名扬摸摸头,

“幸好我没去看苏镇北,要不然,被燕十八那疯狗看到,非挑我刺不可。”

若说整个京城,楚名扬这个飞扬跋扈的三世祖最怕谁?

那只有两人,一是苏镇北,那家伙太优秀,每次对上,他都是下场灰溜溜的那个。

第二个人就是燕十八,那是个疯狗,见人就咬,完全没道理可讲。和他对上,他从来都是二赢。

说完,刷,楚名扬拉下车帘,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等那些送行的人走了,出发时再叫我。”

果然,啥人都有克星。周复安心里乐。抬头看向亭中那些贵人。

啊——

扑通——

十里亭中一人突然被踢飞出去,落到草地上。

“啊,顾太尉?”

周复安看一眼地上的顾泰,又看一眼站在十里亭栏杆处,怒睁两眼的燕王。

燕王踢飞了顾太尉!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