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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言依云照例来治病,不过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济世堂的赔礼收到了,这以后的事情就不与济世堂问罪了,医治了好了人,自去便是。只不过口信最后一句颇为诛心,还请济世堂的看清楚局势,最好与李长留夜小天之流划清界限,不要做无谓的事情。

肖长老听到这句话,沉默了片刻,“烦请言依云执事再转达,我济世堂的家务事,不必天心宫操心”。

一番话反而把言依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起来。

此时,外面吵吵嚷嚷的,说是有人要硬闯这里。

肖长老心中不喜,还是耐着性子去查看。

门外有一男子,长相颇为英俊,只是两鬓之间有些斑白,口中重复说着,见不着人,就死都不离开。

“你怎么来了”!

“依云,你身体可无恙?!”

“你不是说与我一刀两断了嘛,这般假惺惺的又是为何”?

“依云,何必说气话?我听说济世堂的肖长老亲自为你诊治,你千万不要吓我”。

言依云有些抹不开面子,“有什么话我们单独说,这样子喧哗成何体统”。

“好好好,单独说,单独说”。

言依云深吸一口气,就带着男子走进另一间屋子。

肖桂倩也没心情管这些八卦,开始忧心走天心宫这一步棋是对是错。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本来不想八卦的肖长老,也能听到,“生病”、“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我给你腾地方”,“你不可理喻”等等。直到男子冒出一句“我快要死了”,这才停止了无边的争吵。

沉默许久之后,房门打开,言依云看来哭过,眼眶红红的,见到肖桂倩就拜倒,“恳请肖长老救他性命”。

肖桂倩一脑袋的问号,“这到底是怎么了”。

男子搀扶起言依云,“进屋说吧”。

三人进屋,原来男子就是言依云说得道侣,名叫齐森。这些天一直在纠缠言依云,要和她和离。双修道侣和离,其实不太容易,双修的心法一旦习惯了,要想分开,弄得不好会影响道侣本身。

言依云不理解齐森为何要毫无征兆地和她和离,就拖着不去管,齐森又是一个执拗的人,天天追着言依云不放,这才欢喜冤家一般,吵闹不休。

齐森若不是偶然得知言依云这段时间修行有碍,甚至已经到了不得不伏低身子求人医治的时候,这才不再隐瞒真相。原来齐森修行上出了大问题,不仅境界保不住,甚至性命都保不住了,这才狠心要和言依云和离,妄想以此手段独自一人抗下所有,让言依云不会因此受到情伤。

作为言依云唯一的合法道侣,齐森出身卑微,一开始是作为鼎炉来培养。言依云是内门弟子,天生优越,按道理是跟齐森没有半点情缘可讲的。

人世间的巧合历来比书本上的多,齐森一次偶然的被动吸阳,冥冥之中与言依云暗合阴阳大法,因此师门有令,解除了齐森鼎炉的身份,成为天心宫一脉外门弟子。

从此之后,齐森一心把言依云捧在手心,仰视之为再生父母,千万分珍惜这上天眷顾的情缘。齐森虽然知道言依云养得有不少的面首,却一直认为这件事是她的自由,不该自私自利去管,反而小心经营着自己这份畸形爱恋。

齐森和言依云在天心宫,是公认的最合适的道侣,只因齐森总是无怨无悔地付出,还会一脸幸福。

就在齐森以为自己会过很久这样梦寐以求的日子,一个晴天霹雳让他一时间心灰意冷。虽然他的资质不算得好,但是天心宫的双修法门确实得天独厚,几百年来,他顺顺利利地开始结丹,甚至开始幻想着结丹之后,要多多反哺自己的道侣言依云。

天不遂人愿,齐森的结丹没有一点惊心动魄可言,天上没有劫云,侥幸之后,是还未结成的金丹,突然碎裂开来,齐森还来不及收拢这些真元,不受控制的真元就爆炸开来,毁掉了他的丹室不说,心湖也决堤了,更不说经络与窍穴,简直是一塌糊涂。

多方医治,齐森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于是狠心冷落自己最在乎的仙子,以最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的最爱,以最冷血的方式对待自己,提出和离。

言依云虽然平日口不择言总会在不经意间丢掉夫君的面子,但从未想过这么宠溺她的人,会主动提出和离。她丢不起那人,于是她就是不同意,就是要逼着他说外面有人了。

要不是言依云身体有恙,齐森也是推己及人,情急之下,断然不会把谜底揭开。

“怪不得你到处变卖资产,连我送给你的法宝一并都不留,你人死了,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你就是存心气我”。

齐森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言依云扑通一下跪在肖桂倩面前,磕头不停,“肖长老,求你求他一命,不管你说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依云,你起来”。

“你起开,我就说你这个人没有担当,你还不信,你死了我怎么活”。

男子闻言一愣,突然笑着眼泪就止不住了,“我齐森这一辈子值得”,说完就拥着言依云,任凭她打骂就是不放手。

肖桂倩虽然修行的时间不短,这儿女情长也见识得多,却从未听说天心宫的人如此专情,他们向来情欲两分,如此场面闻所未闻。

肖桂倩长叹一口气,“你们先起来,治病也要先让我看看病人的情况”。

言依云赶紧扶起齐森,“请肖长老费心,你放心,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我保证在天心宫的地界,不会有人纠缠各位,这代表着我的情意。”

肖桂倩点点头,表示了认可和同意。

让齐森收敛心神,静心打坐,肖桂倩开始在他的身上结印。

不多时,齐森口吐一口污血,气息开始萎顿下来。

“怎么样”?

肖桂倩点点头,“晋升失败,根基不稳,丹室被毁,心湖破损,周身经络与窍穴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他自认为命不久矣也算是合理”。

言依云一下子悲从心里,眼珠子就像流淌的河水,“这可如何是好”。

肖桂倩皱着眉说道,“你二人本来是最为契合的双修道侣,阴阳却不太协调。若我所猜不错,女方采补得多,男方久亏,这才是埋下祸端的因子”。

齐森虚弱地说道,“这件事不关依云的事,是我自愿的”。

“你这个傻子”。

“我有一计,成败在五五之间,不知你们愿意听不”?

原本言依云都心如死灰了,见肖桂倩这般说道,一下子就如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但说无妨”。

“齐森是因为修行太亏,常年超负荷运作,这才导致这次致命的暗伤。既然你们是双修道侣,这次你也是因为修行有碍,伤了一些根基,何不因此苦修双修之法,真正做到阴阳协调,互补互促,成就神仙眷侣”!

齐森看着言依云,脸上全是温柔,“这么做会对依云有危险吗”。

肖桂倩摇摇头,“你的成败在五五之间,成则生,败则死,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好,一言为定,此事就拜托肖长老了”。关键时刻,言依云眼神坚定。

“此事我不过是辅助,成败还要看你们二人往日的修行是否顺心顺意”。

“择日不如撞日,请肖长老与我登山门,禀告师父之后,去灵脉”。

“时间紧迫,也只好如此了”。

肖桂倩用很短的时间交代了一下,让夜小天和李柳二人不要轻举妄动,她再试试。

夜小天保证不会主动惹麻烦,会好好看着济世堂的姑娘们,肖长老才匆匆离去。

“肖长老果然是巾帼英雄”。

“公子,济世堂除了夫人,我就怕她”。

“谁不是呢”。

什么事情都要看是不是关乎自己,言依云的切身利益,身为长老的卢雪,自然心痛自家的弟子,至于济世堂的安全问题,小事一桩,一个长留剑仙,不会比我自己的亲传弟子贵重半毛。

肖桂倩走后,卢雪长老一巴掌就摔在言依云的脸上,“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可知男女情爱一事,最忌讳入局,往日我是怎么教你的,亏得我还在外人面人夸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言依云捂着半边脸,跪在师父面前,“师父,弟子错了,但是不知不觉,情根深种,已经回不了头了”。

卢雪冷冷地看着齐森,“齐森,我一直很看好你,专门把依云交到你的手里,你不仅不思报答,现在反倒要依云助你双修,你打的好算盘”。

齐森看着爱侣受责罚,心里难过自责不已,“卢长老息怒,齐森并无私心,也早就有了死意,往日种种就是为了不牵连依云”。

言依云轻轻扯了扯师父的裙摆,“师父,齐森不是有心的”。

卢雪闭目长叹一声,“罢了,你当我不知吗?若不是机缘巧合,齐森早就被我一掌拍死了。天心宫忘情忘爱,这是祖宗规矩,否则不能成就大道,既然你们二人要破除这宗门规矩,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此事过后,你们且去吧”。

“师父,依云还未报答师父大恩,怎能离开”。

“道家修士,不要强求,你们以后好自为之,天心宫已经不是你们的躲雨处。早些修行完毕,早些离去吧,否则为师也庇护不了你们”。

二人哭哭啼啼拜别师父,卢雪看着他们下山的背影,一时间感慨万千,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羡慕。

天心宫心法独特,擅长炼制鼎炉,擅长采补之术,最为擅长双修合击,但是在情爱一事上,算得上放荡不羁,仰慕者敬为天人,鄙视者嗤之以鼻。算起来,天心宫是最大的邪修宗门,只不过实力强大,修行迅捷,让长春宫这样自诩侠义的宗门,也只能恨得牙痒痒。

天心宫占地最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修行的苗子和修行的环境。他们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只为营造出一个别样的国度,让人情爱分离,有欲望而无归心一人的绝境。

卢雪当年的师父曾经说过,为何修道者最难过情关,只因阴阳二字最是勘不破,我天心宫反其道而行之,自然不会有情关一说,卢雪深以为然。

但就算是这般未雨绸缪,每一批弟子中,还是会有人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天心宫的弟子一旦动情,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罚。

卢雪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他的师兄惊艳绝绝,是天心宫未来的希望,年纪轻轻早就晋升化神境界,是最为年轻的天心宫长老。眼看一颗星辰冉冉升起,谁知会遇上他一辈子的克星——霸刀妖姬。

卢雪见过那妖女几次,不得不说,人才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是个男子见她都会走不动道。结合以往的种种,卢雪都不得不承认,那贱人才是最契合天心宫道法的人选。

当年那贱人长袖善舞,游离于男人之间,游刃有余地让他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她作旁观者哈哈大笑。当年的他的师兄,不以为意,还发誓要让那贱人屈服于他的胯下,甘当那鼎炉。

师兄的画皮是精心雕琢,数不清的女子愿意为他宽衣解带,多年来的培养的自信心让他没正视那贱人。

一开始二人的相遇就是刻意,不见刀光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不分胜负。那贱人是惹祸的根苗,每到一处就会有男子跟风在一起,簇拥着甚众,听说护花使者多达几十位,各种心思都有,不一而足。

卢雪的师兄身份尊贵,实力强大,自然震慑了不少浑水摸鱼的人,只不过那贱人言语间更为放荡不羁。她从未对任何人开口拒绝,每每有酒局或相邀,都是欣然而至。她色彩缤纷,言语无忌,却是半点便宜也不给,自己实力又强大,很多人对她是又爱又恨。

不是没有炼气士对她掏心掏肺,甚至因此与家人反目为仇,她不为所动。她就像一个上下翻飞的蝴蝶一般,逗弄花枝,却永不在一处停留。你说她玩弄感情吧,她从未与人倾诉衷情,你说她眼光高吧,但凡是男子饥色,她也能笑骂两句,你说她滥情吧,她又从未赔笑过一次。

这种无缘无故对你好,又无缘无故与你保持距离,今天与你共饮,明日就转入他人席,让好些男子一下子失了魂。轻而易举的玩弄他们与股掌之间,更别说年轻的炼气士,好些人因为他朋友反目,师徒成仇。

天心宫副宫主惜才,亲自相邀,愿意大开方便之门,代师收徒,接纳她成为最核心的弟子之一,条件不过是充当一年鼎炉而已。也不知道那贱人是不是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继续游走于男人和女子之间。男人求而不得,面红耳赤,女子自惭形秽,面目可憎。

直到卢雪的师兄,竟然因为这个贱人,失心疯了一般,相信爱情,又爱而不得,道心永久受损,最后因为心法有碍,境界一落千丈,最终郁郁而终。

他不是唯一的一位失心人,据说镇魔府的一位长老、和武圣山的一位长老,因此大打出手,重伤留下隐患,此生已经没有了晋级的希望。

那贱人霸刀妖姬惹了众怒,才被天心宫等几大宗门围攻,差点神魂俱灭,魂飞魄散。

要不是有搅局的鱼游子,那贱人只会比死还难受。

想到这里,卢雪幽幽一叹,造化弄人,我这徒儿怎么会如此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