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摇了摇头，“没见过。”
鬼卿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随即咬牙道：“那就去查，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是！”纪星正要离开，又被鬼卿叫住，“帝子，怎么了？”
鬼卿强撑着精神，提起画笔将认识的人悉数画在纸上，面前画纸越堆越高。
“认识的把卷宗全部调过来，不认识的就都给我查出来。”
“明白。”纪星拿起一张张画纸翻看起来，忽然抽出一张画纸，“帝子，这是您未婚妻，青丘狐帝之女，楚青衣。”
这张画上的，正是姚青衣。
鬼卿默默点头，将头靠在椅子上，摆了摆手，待纪星离开后，望着星辰穹顶苦笑起来。
轨迹和记忆重合，他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如果这是美梦，怎么还会有联姻？
是现实吗？
道枯子强行扭曲他的记忆，是为了激起他对妖族的恨，让他拒绝联姻吗？
他忽然起身，快步走到殿外。
“来人。”
一名面色沉默的副将快步跑来，正是赵安。
鬼卿此时顾不上和对方叙旧，沉声道：“带我去帝后的宫殿，不需要铺排，速度要快。”
赵安一愣，考虑到鬼卿此时没有修为，最终还是违背律令带鬼卿挪移。
鬼卿没有去问对方的名字，名字也许会变，但人还是那个人，一如既往的沉稳，只做不说。
眼前景象再度模糊，很快又恢复清晰，天府宫外的侍女立刻行礼。
鬼卿快步朝宫门跑去，正好遇到出来迎接的帝后。
二人同时停下脚步，默默望着彼此。
“泽儿……”帝后轻声呼唤。
“你会做面条吗？”鬼卿问道。
帝后略感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柔声道：“想吃吗？母后给你做。”
鬼卿默默点头，跟在帝后旁边，二人都目视前方，但都不约而同用余光看着彼此，同样的紧张不安。
夜梦刚到天府宫，就跟在帝后面前，本以为鬼卿会再调戏她，却不想鬼卿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帝后带着鬼卿来到膳房，拒绝侍女的帮忙，明明起心动念就可以，却还是亲自和面，为鬼卿做了一碗鲜香四溢的面条。
“快吃吧。”她坐到旁边，以温柔的眼光看着鬼卿。
鬼卿拿起筷子正要吃，忽然要放下碗筷，也做了一碗面条放到帝后面前。
“您也吃，尝尝我的手艺。”
他说的轻描淡写，帝后的眼眶却湿润起来。
“泽儿……”
鬼卿挤出一抹温和笑容，“张天师说的对，无论是梦还是真，最多都是通往真的道路。无论真假，我对您的感情一直没变。我记忆里已经有太多遗憾，不能再让这份悔恨延续下去。给我点儿时间，我需要接受这些转变。”
“泽儿，你终于想起娘了……”帝后渐渐哽咽起来。
鬼卿端起面条递到帝后面前，“娘，吃面。”
“诶！”帝后重重点头，喜极而泣。
鬼卿端起娘给自己做的面条狼吞虎咽，眼角也隐隐湿润起来。
二人都默默吃面，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彼此，一个温和，一个柔和。
本想多说一些，却不想吃完面后，膳房外忽然响起侍女的声音。
“启禀帝后，天帝召帝子觐见。”
“知道了。”帝后轻轻拍了拍鬼卿的手，柔声道，“你父亲和记忆的不一样，你见到他就明白了，快去吧。”
鬼卿接过帝后递来的丝巾擦拭嘴角，随后将丝巾叠好塞到袖中，刚出膳房便看到外面已经备好了龙辇，整理衣冠后这才登上龙辇，正襟危坐，内心暗自紧张起来。
在记忆里，如果说他对母爱还有期待的话，那么对父爱则是不抱一丝期望，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
龙辇飞起，并未挪移，飞得十分缓慢。
金阙天宫，这是天帝所在的宫殿。
皇极殿，这是三殿之一的中殿，与朝会的凌霄殿不同，这里是天帝的寝宫。
此时的天帝正站在龙椅前，负手而立，明明只是一个背影，却仿佛比天地还高，足以盖过诸天万界。
他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捏住。
许久后，殿外传来侍卫通禀。
“陛下，帝子到了。”
“让他进来。”天帝威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温和。
鬼卿在侍卫的指引下进入大殿，没有行礼，只是仰头看着天帝的背影。
伟岸，威严，和记忆中那惊鸿一瞥完全一样。
殿内侍卫等人早在鬼卿进殿的那一刻就全部退下，并且离得远远的，生怕打扰这对父子之间的谈话。
二人沉默许久，天帝忽然转身，快步走向御台来到鬼卿面前，以温和的目光看着鬼卿。
“泽儿，你受苦了。这一路来，想必很紧张吧？”
“是。”鬼卿微微颔首，趁机打量这位的容貌。
如果不考虑目光中的温和的话，这位脸上便只有威严，容貌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个眼神似乎便可让天地臣服。
而这样的容貌，正符合他对天帝的印象，无上威严的代表。
天帝按住鬼卿肩膀，微微一笑，“说实话，朕也紧张，所以命接你的人慢一些，给你时间准备，也给朕时间准备。在看过你的记忆后，朕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了。想必在记忆里，你对父亲这一个角色是不抱任何期待的，对吧？”
“是。”鬼卿再次点头，“我以为我已经打破了那股威严的束缚，可见到你还是会紧张。”
天帝莞尔，“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敬重，儿子对父亲都是这样的。这正是道枯子的目的啊，完全扭曲你对我的印象，并让你想要推翻这股高高在上的威严。天庭不搞君臣父子那一套，朕是天帝，也是你的父亲。朕对你只有信任和关切，从未把自身地位放于你之前。”
“我可以问问题吗？”鬼卿问道。
“当然。”天帝笑着点头。
鬼卿沉默起来，来时他准备了很多问题，如今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许久后，他轻声问道：“道枯子为什么想要推翻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