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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日

早上,天刚蒙蒙亮,张家院子里就人声鼎沸了。

“小华,你取肉的时候,要仔细看清楚是不是健康猪,更不能要母猪肉。你爸眼睛不好看不清,你得把关。”李桂芳叮嘱道。

“妈,我知道了!”张振华回答道。

“小心一些,这毕竟是作为定亲礼送人的,一定不能买到坏肉和母猪肉。”

“嗯,我会注意的。”

“小伟,你去取鱼,一定要活蹦乱跳的活鱼,大小都要差不多才行,可不能有大有小的。”李桂芳又对着张振伟叮嘱道。

“妈,我记住了!”

“还有,那个羊肉也要仔细检查,不要买老羊肉,更不能买到绵羊肉。”

“老婆子,我会仔细把关的,老大那时候过彩礼不就是我买的吗。”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们注意就是。还有小飞,你守车一定要用心守,别给小偷机会。”

“好了,咱们出发吧,早去早回!”张齐丰一锤定音的说道。

农村大集,大多都是天刚亮就开始出摊。

张振伟父子四人赶到的时候,几个预定的商家已经出摊了。

一扇猪肉,一头羊,六条鲤鱼,等父子四人将所有东西都买好并装到车上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钟了。然后在一家早餐店买了十几个大包子,四个人是一边走一边吃,就急匆匆的向着家中赶。

张振华驾驶着农用三轮车,张齐丰和张振伟以及张小飞坐在车厢里,三个人开始大声的聊着天,不大声说话,别人根本就听不见。

“二哥,你从哪里买的玫瑰花?”张小飞惊讶的问道。

“影楼,前天我跟他们预定的。”

“还是你想的周到,要不然想买都买不到。就这个小镇子,什么时候才有卖花的呀。”

“有市场就有商人!”

“还是你懂得浪漫,我都要累死了,哪有时间想这些。爸,等我订婚的时候可不能再这样安排,太赶时间了!”张小飞前一句还在对张振伟说着,下一句就开始抱怨父亲的安排了。

“你要是放在冬天订婚就不用这样赶!”张齐丰没好气的说道。

“就算不是冬天订婚,也可以不用这么忙啊,买个冰柜不就可以了?”

“为了订婚专门买个冰柜呀?”

“还可以卖雪糕,卖凉菜啊!”

“好,到时候你回来卖凉菜吧!”张振伟接话道。

“我要当厂长,哪有时间回来卖凉菜啊!二哥,我真的能当厂长啊?”

“只要你能胜任,总经理也没有可以让你当!”

“爸,听见没有,二哥说我能当总经理!”

“要我说,你还能当总理呢!”张齐丰不忘调侃一下自己的小儿子。

“总理哪有总经理威风,可以天天去KtV。”

“你们厂总经理天天去KtV?”张振伟顺口问道。

“也不是天天去,但是经常能见到他带着客户去。”

“你就没有问过他,想不想去?”

“还有不想去的?”

“就你现在的生活,很多有钱人都羡慕呢。”

“羡慕我啥?”

“羡慕你抬头见蓝天,低头看小溪,吃的是纯天然蔬菜,呼吸的空气里有香甜味!”张振伟说着话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可是我们这里穷啊!”

“想富裕可以走出去!这片纯天然的世界如果污染了,就再也找回不来了!”

“二哥,你的意思是不回来开厂?”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回老家开厂了?”

“如果你在外地开厂,别人也不知道呀。”

“你是想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吧?”

“啊,对!就是这个意思。”

“咱们这里不适合办企业。”

“为啥呀?”

“国家整体战略布局决定的。咱们这里是大平原,是国家粮食的生产基地,也是全国百姓生活的最后保障。”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里永远都是这样了?”

“不会,现在已经有新农村建设的意向了。过不了多久,国家就会对咱们进行基础建设,比如铺路,通网络,通自来水。”

“还是没有企业进来呀。”

“有好的道路,还有网络,咱们农民就有致富的机会。”

“小伟子,你说咱们农民怎么致富?”张齐丰忍不住问道。

“在网上卖东西。”

“什么网?”张齐丰表示没听懂。

“呃,就是电脑上卖东西!”

“电脑上能卖东西?二哥你别骗我了,我经常去网吧打游戏,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在上面买东西。”

“呵呵,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好,我等着!”

“你们说的是啥呀?我一句都没听懂。”张齐丰还是一副懵逼状态状态问道。

“爸,以后再跟你说吧,到家了!”

“对,忙正事要紧!”

几个人又将前几天准备好的烟酒糖果之类的,还有六只鸡都搬到了三轮车上,这一下,整个车厢都装满了。

“哎呀,差一点就忘了,鱼嘴里还没有塞钱呢。”张齐丰急忙说道。

“早就准备好了。一条鱼嘴里一卷啊,别漏掉了!”李桂芳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一把用红纸包裹好的钞票。

“还是嫂子细心,不然我们就要白跑一趟了!”张振伟一位本家叔叔在旁边说道。

“还是要你多费心,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嫂子,你这话说的就太客气了。我侄子订婚,再忙也要到场。”

“来,三叔再接一根烟!”

“嘿嘿,好。二小子可以,刚毕业就订婚了。”

“还不是小时候天天听三叔教导的结果。”张振伟提起了小时候成天跟在他后面玩的事情。

“哈哈哈,从小就看得出来,你最听话了。”

“嘿嘿嘿,三叔说的我现在不听话似的,我现在也听话!”

“你现在很不错!这样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去你老丈人家里再聊?”三叔见所有东西都准备完毕,于是向张振伟问道。

“三叔你说了算,我不懂这里边的规则。”

“好,那么咱们现在就放炮,出发喽!”

三轮车是张小飞驾驶,张振伟开着桑塔纳载着三叔在前面带路,在震天的鞭炮声中向着周寨村驶去。

农村的订婚仪式很简单,但是很隆重。

男方只要有一位长辈携带男孩和礼物出场就行,如果是相亲认识的,这个时候媒婆肯定也要出场,如果是恋爱认识的,就不需要媒婆了。而女方的至亲好友都会到场,这是一个女方家庭全面认识男孩的机会,也算是女方最后一次对男孩的检验。

当周月玲的七八姑八大姨看到张振伟是开着桑塔纳来的时候,就开始议论纷纷了。虽然不是什么好车而且还是一台旧车,但是在05年的北方农村,也算是不小的加分项。同样的车子放在十年后,会被女方的亲戚嫌弃,如果放在二十年后,会被乱棍撵走。

看着从三轮车上卸下来的六件礼物时,都是一脸八卦的神色,互相打听张振伟的家庭条件。

张振伟将车子停稳后,一脸笑容的从车里下来,快走几步双手将玫瑰花递给了在大门口等待的周月玲。没来得及对个女朋友说几句话,又挨个给看热闹的人群发烟,这个时候不用在乎怎么称呼对方,只要满面笑容嘴里说着“您抽烟”就可以了,然后,就是重复这个动作。别看这个动作简单,要是做好了,可是有很大的加分效果哦。

说是最后一次检验未来女婿,其实就是走个过程,让女方的亲戚知道自己家的姑娘有对象了,你们不要再担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彩礼,是在女方的亲戚朋友都进入堂屋之后才交接的。三叔从包里拿出了一沓百元现钞,最上面是一张绿色的一元钱。

“嚯,万里挑一!”不知道是哪位亲戚说了一句。

“再过几年,我要是再拿这么多彩礼来,你们肯定把我打出去!”张振伟在心里嘀咕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彩礼从一万涨到了三万,然后就是五万,六万,八万。到二十年后,二婚带孩子的都敢要三十万彩礼。

“这钱我们不会动,等她们俩结婚的时候再给添一点带回去!”周月玲的妈妈吴红梅说道。

“就是,这是她们小家庭的启动资金,是要带回去!”这时年轻女人的声音说道。

“那不就是白养了一个闺女吗?还供她上大学。”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年人声音说道。

“怎么能白养呢?又不是嫁到外地,女儿也能养老啊!”又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道。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出了这个门就不是这家人了,还养什么老。”

“那可说不定,现在是新社会了,一切都不一样啦!”

“是的,是的。都变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说啥的都有。

吃饭的时候,张振伟没有喝酒,只是本家三叔喝了一杯,以示谢意!张小飞要开三轮车,再加上他确实年轻,也没有人劝酒。

整个订婚过程,除了送花的那一刻,张振伟和周月玲没有找到独处的机会。

回程的车厢里有几箱子糖果和一条羊腿,这些都是女方的回礼,这也是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