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林述垂着头，挤出一句道歉。
他不敢去看楚无疑。
因为他知道。
他都知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会给楚无疑带去什么麻烦；也很明白，自己身为帝王，身上扛着什么样的重担。
正是因此，气血上头的少年人才会在被连浇冷水，冷静下来后，这般恐惧。
……不该说出来的。
林述很清楚，他不该将这些话说出来。
可不知是这段时日，重病的楚无疑让他更患得患失，担忧自家先生是否会薨逝。
亦或是那两个地痞流氓的随口一说，却真的将林述心中那不知何时萌生，只知在十六岁时蓬勃生长的爱恋点燃。
总之，林述说出来了。
说出了这句让他追悔莫及的话。
……先生一定会厌恶我的。
林述扣着自己的掌心，控制着颤抖的身躯。
他一定会厌恶，我这个生出恶心心思的……学生。
林述用自己混乱的大脑胡思乱想着，试图找出一个破局的对策。
而坐在床榻边缘的楚无疑，则好似事不关己般，一边欣赏着他的慌乱，一边与系统闲聊。
【大人，您好厉害！】
系统叹而观止：【他看起来愧疚的要哭了！】
闻言，楚无疑垂眸，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
虽然因此诞生的愧疚并不是他想要的，但也无所谓。
他期待着愧疚的林述，还能说出些什么。
而很快的，在混乱的大脑驱使下，林述想出了一个令楚无疑有些意外的回应。
“……先生。”
楚无疑微微颔首，好整以暇的注视着林述。
而成为目光落点的林述紧绷着身体，挣扎了许久，才开口，低声恳求道：
“您能否当做，没听过那些混账话……”
这话有些过分熟悉了。
熟悉到楚无疑不想说话。
……你们的相似，还体现在这方面吗？
一个说“抱歉被盗号”“抱歉是阿雀”，一个问“能不能当做没听过”。
无语的楚无疑没有给予林述回应，而没有得到回应的林述更紧张了。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着颤抖的声线，继续恳求：“先生，学生只是一时、一时失言……请您相信学生，我以后会做好学生的，会只做学生的，不会再抱着这些肮脏心思……”
“求您了，我以后再也不——”
“林述。”
楚无疑打断了他的话。
第一次被楚无疑直接念出姓名的林述紧绷着身体，他不敢去看楚无疑，也不敢听接下来的话。
可楚无疑不如他所愿。
“你抬起头。”
楚无疑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怒气，更没有厌恶。
林述僵了一下，随后顺从的抬起头，却也不敢直视坐在榻边的人。
不过楚无疑也不在乎这些，他只是要林述抬头。
“林述。”
虽然在这个时期，直呼姓名是一种羞辱与轻视，不过楚无疑依旧叫的很顺口，而林述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楚无疑端详着林述，轻声问道：“我有说过，不许你抱这样的心思吗？”
听到这话，林述的大脑几近短路。
……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林述想，他应该是狂喜的。
可是——
“先生。”
林述的声音更低了：“学生好像出现幻觉了。”
楚无疑：“……”
他深吸了口气，挂起笑容，“陛下，幻觉是吗？”
林述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楚无疑伸出一只手，笑得格外温和，“门在那边。陛下，您许是累了才会这样，去休息一下吧。”
林述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他巴不得回来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他的幻觉，都是一场虚妄。
“……好。”
最后，林述乖巧的应了一声，又同手同脚的走出了楚无疑的房间。
而在离开前，扶着门框的林述，还追问了一句。
“先生。”
他垂眸，注视着地上整齐的木板，“若方才那一切都不是幻觉……您会厌恶我吗。”
楚无疑觉得有些烦了，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会。”
他不会介意乐子多，更不会因为这份喜欢而厌恶林述。
至于什么师生的伦理道德……
楚无疑从不在意这些。
他愿意和林述进入有趣的恋爱游戏，但前提是林述要为他清除一切的麻烦。
而得到定心丸的林述又在那站了许久，才颤抖的应了一声。
“谢谢先生。”
他说。
……
在林述离开后，翻着话本，觉得故事有些无趣的楚无疑又唤出了系统。
【灾区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系统忙不迭去查看，并回来报给楚无疑：【不太好，地方救灾不当，洪水蔓延的速度很快。】
系统一边观察着楚无疑，一边小心翼翼地补充着：【大人，由于先前京官贪腐颇多，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地方官大多也……】
闻言，楚无疑微微蹙眉。
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察觉到他表情变化的系统便忙不迭道：【不过大人您放心，那些贪腐的地方官我也都记下来了！】
听到它这样说，楚无疑满意颔首，【谢谢，辛苦了。你做的很好。】
被楚无疑夸赞的系统，感觉自己整个球都要兴奋的烧起来了。
它屏蔽掉楚无疑，短促的尖叫了一声，才又冲回来颤抖着说了句：【多谢、多谢大人夸奖……】
系统这声道谢抖的都出现的电流音，引的楚无疑轻笑一声。
他放下了手中书生与狐狸的故事，再度询问系统：【所以，你能一直帮我盯着灾区吗？】
系统毫不犹豫：【当然，大人。】
还未等楚无疑说他为什么需要系统，系统就铿锵有力的宣誓：【大人请您放心！我必然会帮您盯好灾区，不让任何一个贪官污吏，活着离开那里！】
而这也正是楚无疑所需要的。
他想要足够多的功绩，而灾区正有足够多的贪官。
这不就专业对口了吗。
……
在与系统商议过后，有些疲惫的楚无疑又躺回榻上，浅眠了会。
而在傍晚，戌时。
楚无疑刚刚睡醒，林述便小心翼翼地响了他的门。
“进。”
坐在榻上的楚无疑用木梳理着披散的长发，漫不经心道。
而林述轻轻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来：“先生，打扰了，我来拿药。”
一听到林述的目的，完全不想喝药的楚无疑，险些把自己的头发给拽断了。
他挂起假笑：“好的陛下，辛苦了。”
得到应予的林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不敢乱看。
而他这样，反而让楚无疑又起了逗弄心思。
“陛下。”楚无疑微微偏头，“药好了，您还会来吗？”
听到楚无疑的问题，林述条件反射的看向他。
“先生，我自然——”
他看着榻上只着中衣，披散长发的人，瞬间闭上了嘴。
藏在鬓发后的耳朵变得通红，林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楚无疑，也错过了楚无疑流露出的那几丝真实笑意。
“……我自然会来的。”
他抱着药包，小声答道：“先生，药好了我就来。”
闻言，楚无疑似是若有所思般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臣要更衣了。”
林述：“……嗯。”
林述：“那先生先更衣，我、我去为先生煎药了……”
他极为小声的这样说了一句，还未等楚无疑答，便抱着药包，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