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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幽竹跪在李旦面前请罪。

李旦眉头紧锁:“怎么不好生看着她,竟让她病得如此严重!”

幽竹抿着嘴一言不发。

“罢了,以她的性子,这事多半也与你没有太大的干系。”李旦起身道:“备辇,我且去看一看。”

“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幽竹有些犹豫。

“何事?”

“就是关于她身边人的事……”

“除了她的安危,其余的你无需多言。”

“是!属下明白。”

李旦一路乘着辇车来到了大理寺。

“这皇嗣忽然光临大理寺,真是稀奇啊。”暮白远远地站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道。

“下官参见殿下。”大理寺卿祈墨迎了上前拱手作揖道。

李旦下了步辇,挥了挥手,开门见山问道:“本王听说缪寺正病了,特前来探望。”

“缪寺正昨日深夜忽染风寒,下官已去请了大夫诊脉开了药方,现正在休息中。”祈墨站在李旦面前,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她的寝室在何处?”

“回殿下,缪寺正的身子状况不宜他人叨扰。”

李旦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本王不过是出于礼节探望一下我朝官员,怎么?有何不妥?”

站在远处的暮白带着嘲讽意味的嗤笑一声,“想当年我为了查案曾摔折了腿,怎也没见有什么王公贵族来探望我呢。”

他身旁的陈司直白了暮白一眼,“你可小点声,人家可是皇嗣!”

“皇嗣?皇嗣又怎么了?就可以大摇大摆地闯进大理寺,闯进人家姑娘的闺房?”

“本王此次来,还带了些宫中的药膳,本王亲自拿去缪寺正的房间。”李旦回身,一名宫女双手呈上了一个四层檀木盒。

祈墨不再言语,只稍微后退一步,转身点点头唤了一名衙役给李旦带路。

缪尘霜在大理寺的房间极为朴素,房间不大,却干净整洁,东面立一书柜,旁边开一小轩窗,书柜前置一小几,床榻置于北面,床榻旁有一盏落地提灯样式新颖,格外引人注目。

寝室里飘荡着淡淡的药香,李旦向那床榻瞥一眼,知道缪尘霜正在帐中歇着,也没在走近,只轻轻将檀木食盒放于小几上,又转身去打量那书柜上的手札。

他随手抽出一本手札,只见手札的扉页上用着不太熟练的笔法写着《穿越唐朝日志》。

呵,真是有趣。李旦嘴角牵起一抹浅笑,想起缪尘霜曾跟他说过自己是从很远的以后穿越而来的诸如此类奇怪的话。

他翻开手札,手札里写的文章竟是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格式来书写的,不过内容上还是能看得明白。

“天授元年??十月?日子记不太清了……我忽然一下子穿越回了唐朝!起初还以为一切只是个恶作剧或者一场梦,可没想到穿越这种烂俗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李旦又往后翻了翻,后面写着缪尘霜开始进入大理寺破案的过程以及她初次入宫对大明宫之辉煌宏伟的感叹。

他每每一看到自己的名字,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牵起,可越往后翻,却越见祈墨的名字被提及得越来越多,眉头也随之轻蹙起来。

门外忽而响起了脚步声,李旦收拢了手札放回书柜上,见一侍女进了门道:“殿下,奴婢是给缪姑娘送汤药来的。”

“好生伺候,本王也不便打扰了。”李旦点点头,拂了前襟离去。

“师兄,你说这皇嗣为何要亲自来大理寺探望缪姑娘呀?”暮白托着下巴向祈墨问道。

“难不成……他看上缪姑娘,想要纳她为妃?”

祈墨正在盛汤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了暮白一眼,眼神凌厉。

“师兄,你这么看我干嘛?难道我说错什么了?”暮白挠头问道。

“这碗汤,你拿去给缪寺正。”祈墨向他递来一碗热鸡汤,鸡汤颜色清淡,不见任何一点油腥。

暮白接了鸡汤,嘀嘀咕咕道:“嘿!我说怎么这缪寺正的待遇这么好,先是有皇嗣不辞辛苦来送药膳,又有大理寺卿亲自熬制鸡汤,怎么当年我折了腿就没这待遇呢。”

“你忘了当年是谁日日起夜为你换草药的?”祈墨将柴火灭掉。

暮白嘿嘿一笑,“嘿嘿,是师兄你。当我啥也没说啊,我这就给缪姑娘送汤去。”

暮白敲门进看缪尘霜的寝室,已见她起身,忙道:“怎么样,好些了没,我说你也是真的傻,干嘛非要去跳河呢?那水那么凉,想想都刺骨。”

说完,他还故意打了一个冷颤。

“什么跳河,说得我是去寻死觅活似的,我明明是怕祈公子被坏人拐走才跟上去的。而且这不过就是一个小感冒而已,你们都太小题大做了。”

缪尘霜并不以为然,殊不知在唐朝,一场风寒也极有可能夺人姓名。

“小题大做?我只知道昨夜师兄一脸焦灼地将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烧得满脸通红不省人事了。”

“我昨晚是被抱着回来的?!”缪尘霜站起身,脸庞唰一下绯红满面。

啊……这……缪尘霜心里一片慌乱,母胎单身的她竟然和一个男子有这样的亲密接触,这是一件多么难为情的事情呀!

“那可不吗,不然以你那时的情况,你怎么能自己回来的?而且还连夜找了大夫为你看病,大夫走了以后还一夜未眠守在门外呢!”暮白从小几上的檀木食盒中捏出一块甘露丸子塞入口中。

“这皇宫里的东西,果然好吃啊。”暮白舔了舔手指。

“我听素问说,这是午时的时候宫里送来的。”缪尘霜看了一眼檀木食盒。

“对啊,还是皇嗣自己亲自送到你房间里的。”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缪尘霜身边道:“哎,你说,是不是你上次入宫的时候皇嗣看上你了,不然你说这事它不合理呀!不过嘛,你去宫中当个妃子也挺好的,之前师父不是说当你找到你的姻缘就可以回到什么所谓的'现代'嘛,这莫非就是你的姻缘……”

缪尘霜快手从檀木食盒中抄起一枚茯苓山药蜜枣糕,一把塞进暮白嘴里,笑嘻嘻地道:“我看你这嘴,不吃东西它是闲不住是吧!”

她脸上虽然毫不在乎地嘻嘻哈哈笑着,可心里却不得不在意暮白说的话,再一联想到那名神出鬼没的江湖算命师说她是王妃的命……难道……

而且,从个人的行为动机来分析,祈墨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这么做的确是关心下属,倒也无可厚非;可李旦就不一样了,作为身份尊贵的皇族,亲自来大理寺探望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于情于理似乎有些不妥,实在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缪尘霜心乱如麻,不管怎样,先去找祈公子道谢吧,改日再找个机会向李旦问个明白。

花厅后堂,祈墨正端坐案几前,手里拿着一把竹镊,竹镊上夹着一片不足半寸大小的碎布。

“身体还未痊愈,你还是要多静养些为好。”他听见至远由近的脚步声,开口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缪尘霜故作轻松似地向前走了两大步,“祈公子,谢谢你。”

“无需道谢,你是我的属下,这是我必须做的。”

“哦……”缪尘霜点点头,虽然这和她心里猜测的一致,可从祈墨的口中得到证实,心头却不知为何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感。

她见祈墨拿着一柄竹镊,又见竹镊上的碎片,忙问道:“这是?”

“这是昨日日我潜入龙首渠,在通往魏王府的支渠淤泥里发现的。”

缪尘霜回过神来,凑到灯下细细一看,“这是龙首渠那女尸身上的衣物残片!”

“可这胡姬为何会与魏王府扯上关系呢?”缪尘霜借着火光眯了眼仔细看着碎布上绣着的对鸟联珠纹,“而且青鸾楼的胡姬为什么去了魏王府,还在那遇害了呢?”

魏王府……胡姬……她沉思片刻,忽然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我想起来了!”

“两个月前,我曾因查案,去了一趟青鸾楼,当时遇见了一位名叫武延基的纨绔公子,听周围的人说,那位公子就是武承嗣的儿子。当时他正对着一名胡姬指责怒骂,硬说是那胡姬偷了他的玉。我当场就揭穿了武延基是在撒谎。”

缪尘霜将碎布紧攥在手:“我分明记得,那胡姬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护住了小腹。人在下意识做出来的一些举动,往往出于内心世界最真实的反应。只不过这种反应不受个人意念控制,甚至会在下意识的举动结束之后,人的大脑才会有所察觉。”

“也就是说,胡姬的这个举动,是在保护什么。”祈墨分析道。

“或许正是……腹中的胎儿。”缪尘霜的手攥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