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带着嘲讽的尾音落下，灌木丛后传来两声轻微声响——那是柔软的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响。
顾长歌后退了一步，看着身着青衣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绕过灌木丛走到了她的面前，有些狭长的眼中淡漠一片。
从刚才到现在，他就一直都是这个眼神。之前顾长歌想了许久都没有得出结论，此时此刻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为什么这淡漠的眼神会让她感到这般不适——因为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已死之人，或者，将死之人。
这个世界上，应该很少有人会喜欢别人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吧？
至少顾长歌不喜欢。
“先生为何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人？”顾长歌的眼神有些不善，勉强保持着表面的客气。
“我从来都是用这种目光看人的。”青衣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顾长歌的不善，眉间淡漠一片。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因为这世界上大部分人对我来说，都是能够杀死的，所以我没必要用看活人的眼光去看他们。”
“是么？”顾长歌冷哼一声反问，“先生是不是有些太过自负了？”
“不，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他摇了摇头，“我从来都只是自信，而不是自负。”
说完，顾长歌的脸色忽然一变，气血的翻涌让她不得不抬手按住胸口。一声压抑的痛呼伴随着一缕鲜血溢出唇齿，顾长歌深吸一口气压抑痛苦，掏出一张手帕来轻轻擦去嘴角的鲜血，神情忽然轻松了不少。
“先生下毒的功夫倒是厉害！”顾长歌将手中绢帕轻轻一抖，不紧不慢的说道。
一股淡淡的香风随着顾长歌抖动绢帕的动作传来，像是花香却又不是，又仿佛女子身上天生的女儿香，好闻的紧。
只是青衣男子却眉头一皱，立刻闭气，挥袖驱散了面前的香气。
在顾长歌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中，他低声道：“倒是我小看你了。”
“不敢当，先生你可是太子殿下花费了大工夫才从宫外找来的神医，而我不过只是一个略懂医术的小丫鬟而已。”顾长歌故意咬着“神医”二字的重音，落在男子耳中便是深深的讽刺。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个神医。”青衣男子不紧不慢的道，“不像你，”
他故意止住了话头，终于换上了看活人的目光看顾长歌，“嘴上说着自己是个小丫鬟，实际上这个身份，乃至这张脸，都是假的！”
他果然知道了！
顾长歌心中一颤，却强行逼迫自己保持冷静——既然他没有在太子面前揭穿自己，那么他暂时就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长歌心中的慌乱少了几分，两人对视之间也多了些底气，“既然你什么都看出来了，那么敢问先生，你想要怎么样？以此来威胁我？”
“威胁你？”青衣男子复述了一下顾长歌的话，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什么人能够威胁得了你，如果你是个能够被威胁的人，这会儿你坟头的草都有丈许高了！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青衣男子微微俯下身，凉薄的嘴唇凑到顾长歌的耳边，用如同情人间低声呢喃的姿势，一字一顿的道：“顾，长，歌？”
顾长歌的双手顿时紧握成拳，强忍着情绪不露出任何慌乱给眼前之人以可趁之机！
这家伙原来比自己想想之中知道的要多啊……有些麻烦了……
“你这人……”顾长歌微微偏头看向他，思索了半晌，忽然道，“你这人好生奇怪啊！”
“奇怪？”他微微直起身子，似乎来了些兴趣，“你说说怎么奇怪了？”
顾长歌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用审视的目光上下看着他，“你看我的眼神之中，分明带着一点厌恶，显然是不喜欢我。但是你知道那么多，却不告诉楚昭，让他置我于死地。情绪与做法相当矛盾，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他挑眉轻声笑了笑，“我又不是楚昭的人，为什么要把你的身份告诉他？告诉他你的身份，就是把我绑上他的船。但是很遗憾的是，我的妹妹上了你们的船，所以就算是为了我妹妹，我就算再不喜欢你，也得保护你周全。”
“妹妹？”顾长歌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女人们，却发现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你妹妹是谁？”
说起自己的妹妹，青衣男子的神情骤然温和，如同初春来临，万物回春，冰雪消融大地。
“你应该没有见过我妹妹吧？”他抬眸看向顾长歌，“但是我想木川旗应该跟你提起过她。”
“木川旗跟我提起过……”顾长歌立刻陷入思索之中，不过片刻她的脑海之中就浮现出一个人名来，“你妹妹是所毒女娑罗？”
“不错！”他笑着，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丝毫不觉得“毒女”二字是对娑罗的不尊重。
只不过顾长歌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上面，“我跟娑罗没有任何交集，她是你妹妹，跟你讨厌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说到这儿，他脸上的温柔神情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妹妹心悦木川旗多年，可是木川旗心里却只有你！我妹妹哪里比不上你，木川旗瞎了眼睛才看不到她的好！”
感情上的事情最是叫人无奈，顾长歌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情况。因此只能够选择沉默。
青衣男子看着顾长歌缄口不言的模样，冷哼了一声道：“虽然感情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你，因为你让我妹妹的感情更加坎坷。”
顾长歌翻了一个白眼，“彼此彼此！我也看你不是很顺眼！”
“不过为了娑罗，我还是会尽力帮你一把。”他忽然又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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