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以在身边陪了一天，隔日就开始张罗新府邸的事宜。
段丞相如今虽然已经不在朝廷当职，可段以大小还是个世子，虽说段丞相主张切勿铺张浪费，也就不打算大摆宴席了。可这该做的人情底下那些人可是半点不会少。
乔迁当日一大早这世子府便来了不少被遣来送礼的。自小被段丞相带在身边长大，段以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对这些自然也抬不起兴趣来，只喊人搬了一部分到自己房中，又差人把陆圻和陆白二人叫来。
“挑挑吧，这里头什么中意的只管拿去便是。”这话一出口，段以着实觉得自己特有做暴发户的潜质。
陆圻一如往常，对这些身外之物压根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倒是陆白兴致高涨在那一堆瞧着就不便宜的礼品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一支素丽典雅的白玉簪子。
段以瞅了一眼，忍不住打趣他，“哟，你这才多大年纪这就想着娶媳妇儿啦？”
这些时日以来陆白跟段以混熟了，说话也不似之前那般拘谨，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放回檀木盒子藏进怀里，“谁说这是给我娶媳妇儿的了？这是我给大哥备下的新婚礼物，届时他若是跟师姐成亲了，我作为小弟这礼物自是不能少的。”
瞧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段以都不忍心跟他说，你口中的那个师姐此时怕是已经成了皇帝的宸妃了，又哪里还可能与你大哥再结连理？
上次陆圻只隐约跟他透露过，那宸妃与他一位故人模样相似。段以思来想去，能让他冒着被御前侍卫给刺成筛子的危险前去一探究竟的，又是个女的，可不就只有陆白这小子口中日日念叨着的与陆圻有婚约的师姐嘛。
见他高兴，段以索性放言让他多选了一件，陆白乐得又挑了一件夜明珠，喜滋滋地便跑了出去。
“你怎么不挑一件？”段以晃着扇子凑到陆圻身边，故意问：“陆公子这是瞧不上这些凡品？”他嘴上说着如此，哪里不知道这一堆可都是那些送礼之人费心搜刮过来的宝物。
陆圻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摇摇头缓缓道：“无功不受禄，陆白那小子虽说年纪小，可如此便已经逾越，在下……”
眼看他又要开始那番长篇大论，段以连忙收了扇子做了个打住的姿势，“得得得，你不要就不要吧？可千万饶过我别再念叨了，唐僧都不知道有没有你这么唠叨。”
陆圻适时闭嘴，拧着眉头问：“唐僧？”
段以这才想起来，现在自己身处的估摸着是个架空朝代，没有东土大唐没有西游记那就更加不会有西天取经的唐三藏了，只好含糊其辞地解释：“唐僧就是本少爷之前在寺院认识的一位僧侣，嘴上常年挂着长篇大论，就跟你刚才那样似的。”
只是不等陆圻追问，门外却远远传来脚步声，段以还没来得及让人躲开，段丞相和段夫人便在一脸哭相的富贵带领了进了屋内，与两人撞了个正着。
陆圻剑眉微拧，到底还是上前拱手作揖，“见过段大人，段夫人。”
段以瞅了一眼快要哭出来的富贵，便也猜出这夫妇俩估计是搞的突袭，毕竟他前些时日似乎的确是太张扬了些，手底下新收了个护卫的消息只怕是早传到段丞相耳中了。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至于搞这么一遭。
段丞相在朝堂上浸淫已久，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便是不怒自威。他捋了捋下巴上那一丛长胡须，压根没搭理段以而是径自看向陆圻，“你便是这小子前些时日新收进院里的人？”
陆圻不知他这是何故，只能按兵不动：“是。”
段丞相牵着夫人到桌前坐下，眼神犀利地望向站在段以身旁低着头戴着面具的男人，沉声问：“你这面具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生得见不得人？”
不等陆圻开口，段以倒先跳了出来，“爹，这个你就不知道了，陆圻他小时候受了伤，这一张脸都给毁了，若是不戴着面具的话总归怕一个不当心吓着府中女眷的。”
丞相横他一眼，头也没抬地用茶杯盖撇去杯中漂浮的茶叶沫，“以往倒不见你对府中人如此上心，想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什么决定之前切记好好考虑清楚，否则总归有那么一天老头子我也保不住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有若无地飘到了陆圻那边，段以心口一滞暗叫一声糟糕。
段丞相可不比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下人，约莫是一眼就能看出这陆圻并非普通人。这话的意思也算是给段以变相提了个醒，不过好在没让他把人给赶出来，段以多少还是松了口气，暗暗琢磨着得尽快把陆圻通缉犯这名号给去了，不然迟早都是一个大隐患。
谈话到半途，段丞相便被下人以要事为由给叫走了。总算是逮着机会，段以自然是赶紧使眼色让陆圻开溜，自己则是凑到了段夫人面前同她撒娇，“娘亲真是狠心，这寺庙暂住竟住了一月有余，您不在的时候爹可是好好收拾了我一顿，还罚了我禁足。”
段夫人体弱，膝下只有段以这一个孩子平日总归是宠溺了些，此次去寺庙吃斋念佛一月为的也不过是替段以祈福。见他又掐头去尾地告状，不免失笑出声，“你这孩子，娘亲听说的可是你刚到岚洲城没几天便在这街道上纵马，还险些伤了人命，你爹只是罚你一月禁足都是轻的。”
“咳……咳，你爹方才说的那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都已经老大不小的人了，早些年圣上便提过要让你娶亲，哪怕是迎一位侧妃进门总是好的。”寺院条件不比相府，段夫人一番话说说停停，时不时还要把那口气给缓上来，吓得段以压根就不敢再反驳。
“当时你称是年纪尚轻还不急成家我们也不好难为你，这又过去几年了，你总归不能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啊。”
这话听得段以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原主其实早在几年之前便清楚了自己的性向，以往在京城跟着那些公子哥逛青楼四处吃喝玩乐，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将这事儿给掩盖下去。
他不愿接受现实又不得不接受现实，更加无法与人倾诉，至于将此事告知自他到了适婚年龄便盼望着抱孙子的丞相夫妇就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了。
早几年段夫人的身体还勉强过得去，原主好歹还能假装这事不存在一般每日潇洒快活地玩乐。可这几年以来，段夫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差了许多，段丞相回乡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让她能在故乡好好养病。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喜欢男人，老段家以往就要断后了，估计能气得直接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