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以将那口气缓了下来，目光死死盯住眼前的女人，“刚才将我绑来的人，是不是就是三年之前被灭门的叶家弟子顾雨汐？”
女子笑眯眯地点点头，“没错，不过好歹我也算是在为你答疑解惑，你这么没名没姓的多不礼貌啊，叫我虞菁吧。”
段以没理她后面的那句话，又问：“为什么？”
虞菁依旧在笑，脚上的铃铛随着她步子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可段以无法听见，只能紧盯着她张合的嘴唇来分辨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在他的直觉似乎并没有错，熏香和铃铛便是害他昏沉全身无力的元凶。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就已经减轻了很多，可为了不让虞菁察觉出来不对劲他还是只能把这戏给继续演下去。
虞菁脚步轻盈地走到那一列列的牌位之前，最后将段以之前看到的写着顾雨汐之灵位的那个拿在了手里，朝着段以晃了晃，“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这个吧？”
她的手在那一片灵位之前摊开示意段以看，复又接话，“这上面的名字都是我曾用过的傀儡，他们开始成为傀儡那日我便会在这里给他们立上灵位。”她使的功法是被武林正派人士所不齿的妖法，一旦中了这妖法便就再没有了清醒的机会，跟死了其实没什么两样。
后面这句话她虽然没说，段以却也已经猜了出来。愤怒和难过充斥胸膛，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这话等同于将顾雨汐再也无法恢复正常的事实给斩钉截铁了，陆圻找了她三年，只怕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一切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
段以不能放过这么好的弄清楚真相的机会，又问：“叶家的灭门也是你做的？”
听他这么问，虞菁嘴角的笑意变得越发深了起来，摸着下巴回想片刻像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说起来这叶家虽说是医、武都有涉猎，我倒是真没想到他们还真有几分能耐，那一晚上可折了我好几个傀儡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一下，眼神颇有深意的望向门外，“不过倒也不算太亏，当晚还是捡回了一个用着顺手的，这一用可就是三年，这三年她可是为我立了不少功呢。”
段以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盯住眼前的人，低声骂道：“疯子！”
虞菁像是被他这样的表情给伤到一般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最后走到段以面前蹲下，一脸可惜地对他说：“你可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真要说起来我才是那个救你心上人一命的人，你该是谢谢我的。”
段以表情一滞，一时竟分辨不清她此话是何意。
虞菁并没有吊他胃口的意思，很快又接着说：“你应该不知道吧？真要说起来，你那位俊朗不凡的心上人可还得称我一声师伯呢？不过早在他加入叶家门下好几年之前，我就已经跟叶夫人断了往来。”她似是在回忆，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我们可是同出一门的师姐妹，这谣言早几年曾经传过，只是没人相信像我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妖女会跟那乐善好施治病救人的活菩萨同出一门。”
她面上的笑意逐渐变得阴冷起来，直视着段以，那眼中像是有漩涡要把他给拽入其中一般，一字一句道：“可她临终之前却求着我放过她的孩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虞菁叹了口气，面目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撕扯着嗓子尖叫道：“她不愿意把东西交出来，所以我索性想着不如全部杀了，可到底还是失了策留下了漏网之鱼，也就只好将她向来宠爱的小弟子给带了回来。”
尖利的嗓音在空荡的佛堂回荡，此时明明没有风，可段以却觉得周身都在泛着寒意。
他无法想象现在他面前的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的所作所为甚至都已经无法称之为人了。将人炼作自己的傀儡当成工具使用，毫不眨眼地将自己师姐全家三十余口灭门，甚至在三年后的今日都还不肯放下幸存的几人。
这该是怎样的一个疯子？
因为没有持续吸入熏香也听不到虞菁用来蛊惑人心神的铃铛，段以整个人的状态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他思索了片刻，等虞菁平静下来才继续问：“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东西？当初已经把那三十余口人都给杀了，还不够吗？”
虞菁并没有因为他带着强烈质问的语气而生气，擦了擦眼角因为大笑而溢出的眼泪，将接下来一番残忍不过的话语以一种平静地语调说了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要等你下去问我的好师姐了，她就是放弃那些人的性命都不愿意告诉我祝巫经剩下的最后一页内容到底是什么，我也只好如她所愿送他们一起下地狱了。”
祝巫经三个字吸引了段以的注意力，以之前齐信衡所说，这虞菁的祝巫教之所以起了这个么名字，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她使的那妖术法子便叫祝巫术。
可如果真如虞菁所言，她所修习的祝巫术少了一页，或许是不是可以把这当成突破口，或许还能让顾雨汐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段以思索了片刻，很快便回想起了刚才自己叫顾雨汐名字的时候她那细微的反应。
段以不动声色地将这想法给按捺住，装出一副累得不想说话的模样闭上眼睛后仰靠在了门板上面。他想知道的东西都已经打探得差不多了，他也没必要要再继续跟虞菁周旋下去，倒不如好好恢复体力等陆圻赶来兴许还能帮上忙。
虽说他也大概猜出来，虞菁之所以愿意把这些事情都讲给他听，估摸着是因为她觉得他不会再有命活着走出这里，所以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我原本都已经打算收了这个傀儡就算了的，只是谁让你们那天晚上非得在傀儡执行任务的时候闯进来？”她也不管段以是不是感兴趣，自顾自解释，“有人花了重金买那负心汉一条命，算来那笔生意我可是赚了。”
段以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心道肖煜行这冤大头这下可算不能再扣到他头上来了。不过至于其他的话，嘛，小爷好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要是真这么轻轻松松就栽在你这个妖女手上那多没面子啊？
大概因为听觉与嗅觉被封住的缘故，其他的感官变得清晰了起来，即使闭着眼睛段以也能感觉到有人在朝着自己靠近，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深沉漆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