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第一，我回去了。”她双手环抱住自己，风越刮越冷。
“行，那改天请你吃夜宵吧。”他也回过身，面朝着大门，随意地对她挥了挥手。
等她走远了，他又从街上溜达回来。
门房的大爷眯醒了：“小伙子，今天还是睡我这儿？”
“谢谢大爷收留。”他拱手作揖，把门房大爷逗乐了。
“行，反正多个人帮我值班，轮流睡，我还能轻松点。你先睡，我上半夜不困，下半夜困。哎哟那个下半夜的滋味可不好受。”
陈凯之鞋都没脱，躺在行军床上就闭了眼。
“你上回说你当兵退伍，然后呢？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大爷问他。
“大爷，我不当兵也不退伍，你听错啦……”
“听错了吗？”
曲欢歌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颤抖着手，接起来：“爸！爸！你怎么样？”
“我没事，囡囡，爸爸让你担心了。”老曲的声音有些哽咽，听上去很疲惫。
“爸，你在哪里？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一连串机关枪一样的发问。
“囡囡，爸爸犯错误了。爸爸欠了很多债，不过没事了，现在没事了。都还掉了。爸爸可以回家了。”老曲竟然像孩子一样，在电话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爸，你回去了？你等我，我马上回来！！”曲欢歌挂了电话，飞奔起来。
宿舍里，杜风不知道她风风火火要做什么。
“曲欢歌，开学第一天你要请假啊？”
“嗯！我给辅导员打过电话了，我明天晚上就赶回来！”她简单理了两件衣服，背了包就往外跑。
东门的保安打着瞌睡。
陈凯之噌地从行军床上弹起来，飞奔着追出去。
他一把揽住曲欢歌的腰，把她搂到自己怀里，两人迅速隐入一条黑暗的小巷子。
曲欢歌吓了一跳，刚想反击，却被捂住嘴巴：“是我！”
她这才安静下来。
“陈凯之！”
“你不要命了！你出来干嘛？！”
“我爸，我爸回来了！他说他把债都还了！把债还了，是不是就没人抓我了？！”曲欢歌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还了？你确定？”陈凯之眼睛眯起来。
“怎么？我爸还会骗我吗？”
“万一，他们捉了你爸，然后诱捕你呢？”
“不会的……我爸……怎么可能……”她忽然犹豫起来。
“看来，你也不是很信任你爸啊。”他嗤笑一声。
“我信他。我爸不会骗我的。”
“那我陪你走一趟吧。”他谨慎地探头出去，看看四周，倒是的确没什么眼线。
“陈凯之，谢谢你。”曲欢歌被他提醒之后，才意识到潜在的危险。是她兴奋过头，大意了。此刻他主动提出送她回去。她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末班车已经没有了，曲欢歌打了车。下了车，走在小路上，一路没有路灯，她只能开一个手机灯照明。光亮有限，时不时窜出的野狗夜猫，经常吓她一跳。
陈凯之隔着衣服，拉上她的手腕：“走个路都跌跌撞撞。”
像是抱怨，语气里却带着他自己都吓一跳的温柔。
“太黑了，我觉得以前好像没那么黑……”伸手不见五指倒成真的了。
“人都搬走了，能不黑么！你们这儿估计过不了几个月，就全都拆完了。抓紧时间搬吧。”这种拆迁的村子，最是三不管的地带。
“嗯，会搬的。”
只是不知道能搬去哪里。
她盘算着是不是先用刘君卡里的钱，帮老曲租间屋子。
弯进最后的小弄堂。她敲门：“爸！”
还没等人应门，门就开了。
锁还是坏的。
“囡囡，我在打扫，马上就好了。”里间，有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正在扫地。他扫得很是吃力，好像弯不下腰，又像直不起来。
就那么尴尬地定格在一个诡异的角度。
“爸！”曲欢歌湿了眼眶，冲过去，一把抱住他。
“哎哟，我的囡囡，我们家囡囡，想死爸爸了。”老曲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又忽然想起什么，停住手：“背上的伤，好了吗？”
站在门口的陈凯之，眼神微微一动。
“早就好了。爸，你有没有受伤？“
“不痛了？不痛就好。不痛就好。都是爸爸的错。我没事，我没事。”他絮絮叨叨，边说边咳嗽两声，一手撑着腰，拼命想要直起身子。
曲欢歌心疼地搀扶他，“爸，你怎么老成这样了。”她的鼻子一阵发酸，说着话哽咽起来。
“老就老了，这不还活着么！！”老曲有种劫后余生的豁达。
活着就好了。
“你不是要找她谈判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别一口一个她，一口一个她，她怎么样也是你妈。”老曲这句话说得很响，忽然提高的音量，把曲欢歌镇住了。
“我没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的妈。”曲欢歌别开脸犟回去。
老曲叹息一声。
“别提了，过去了。过去了。就当做了一场噩梦。”
不会过去的。哪儿那么容易过去。曲欢歌眸子暗了暗。
“爸，你欠了多少钱？你又哪儿来的钱还？”
“爸爸朋友多。你放心好了，等爸爸过了这道关卡，会慢慢把钱还给这个朋友的。”老曲摸摸曲欢歌的脸。
他倒是没想到，最后帮他的，是小君。那个孩子，怕是喜欢他们家囡囡，竟然为了囡囡肯这样搭救他。还不让他说出实情，免得囡囡心里有负担。
老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那些坏人，是不是不会来我们家了？”
“不会了，借条我都拿到手了。没事了。我们没事了。”老曲又拍拍曲欢歌的背，好像终于从一场噩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老曲忽然抖一下：“你，你是谁！我钱都还了！你们不要再来纠缠了！”他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爸，他是我朋友！爸！爸！”曲欢歌拖住老曲要冲出去打人的身体。他身体孱弱，力气大不如前了。
要是现在的老曲用皮带抽她，她都不用练什么防身术，只需要轻轻推他一把……
真是讽刺。
她眼底掀起一阵嘲意。
“你朋友？”
“您好，叔叔，我是陈凯之，晚上太危险，我送她回来。”陈凯之忽然又恢复凛然正气的模样。好像曲欢歌头一回见他时那样。
老曲也觉得，这孩子明明长得一脸正气，他怎么就把他看成那些人了……
“不好意思，叔叔老眼昏花，看错了。谢谢你，还特地送囡囡回来。房子我简单打扫过了，住一晚将就将就，没问题。”他指指另一间屋里的一张小床，对曲欢歌说：“还记得吧，以前照顾刘君，我还特地买了两张小床。”老曲忽然笑起来。似乎那段日子，他也过得挺开心，挺值得回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