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睡在楼下。
单人的小床嘎吱嘎吱，都快要散架了。
前面那排平房，最右手边那间的灯光暗了。
平房后面一排楼梯，可以通上房顶。房顶离开曲欢歌住的小屋只一步的距离。
这造的什么房子。
随便来个人，就能摸上二楼。
还真不怕死。
那间破屋子，租出去200一个月，很便宜。
但是边上废弃的空屋越来越多，为何平白无故要多交这200块的租金？？
曲叔笑笑：懒得搬家么。
穷到住200一个月的房子，还有资格懒得搬家？
曲叔又笑笑：那人轴的很！
他趁那人开门的时候，往屋里搂过一眼，满屋的废品垃圾。
睡不着，他起身抽烟。
手摸进口袋，嘴角咬出烟，打火机在手里咔哒一声，黑暗中亮起一点红光。
陈凯之眯着眼，深吸一口。烟圈从嘴里飘出来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阳台上划过，轻盈地落到平房屋顶上。
他边抽着烟，边半眯着眼看那个白色身影，孤零零地站在月光里。
黑夜中只那么一点白，比天上明明灭灭的星星还要耀眼。
他掐了烟，骂一句：谁家的女人 他 妈 跟女鬼一样。
第二天一早，曲欢歌就跟陈凯之一起出了门。
这一回和老曲分开，她竟有些恋恋不舍。
总觉得，一分开不知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傻孩子，爸爸没事了。现在手头紧，爸爸就在这住个把月。你别浪费钱给爸租房子。等这边真的要拆了。再租房子。”老曲看着她的脸上竟然有着讨好的笑容。好像自己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曲欢歌看着心疼：“爸，这里不安全，万一他们再找上门呢。”
“借条都没了，找我做什么？再找我，我就报警！你就放心吧。爸爸有数的。而且我等会儿就出门找个新工作，说不定就不回来了。浪费那个钱干嘛？”眼下的情境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曲欢歌知道，老曲骨子里犟得很。她的脾气某些方面和老曲很像。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每天给我来个电话。绝对，绝对不可以再赌了！”
“绝对不赌了！再赌，我就砍手！！你放心好了，我有时间就跟你联系。快上课去吧。第一班车等会儿就开走了。”老曲装作不耐烦地甩甩手，看她满脸的不舍，自顾自先扭开头，背转身子，踱回了小弄堂。
曲欢歌看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湿了眼眶。
眼前的人，明明是老曲……却又好像不是老曲……
老曲没回屋，猫在墙角撸一只野猫。
这猫倒是把他这里当家了。
撸着它的脖颈时，它还呼噜上了。
平房里的人，拖着步子，手里端着个腥臭的猫盆。
老曲皱皱鼻子，往猫盆子里看一眼：“你养的啊？”
那人，木讷地点个头，把猫盆往地上一放。
老曲受不了那股腥味，站起来，拍拍裤腿，正抬腿要走，那人递了根烟过来。
摸摸口袋，刚好没烟。
老曲顺手接过，叼进嘴里，打火机凑了过来。
看他一眼。这人木归木，人情世故倒是还懂一点。
烟挨着火星，深吸一口，烟头上的火燃起来。
老曲舒坦地长呼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弯弯绕绕的废弃屋角里猫出两个人影。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高的是个胖子，矮的是个瘦子。
“高哥，不追吗？”矮瘦子看着前面已走出几百米远，只剩下两个小点的一男一女。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老大都说了，姓曲的这娘们，跑不了！”高胖子撸着自己的肚子，跟寻常人盘手串一样。黑t恤肚子的位置上锃亮一个白圈。
“那怎么早不动手？还等什么？”矮瘦子不解，明明他们有很多的机会。比如说，那个学校，其实安保并没有那么严，偷偷摸摸带走个人，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她在学校里的时候，我们有的是机会。”他嘟嘟囔囔。
高胖子撸肚子的手顿了顿：“你懂个屁。上头打过招呼了，学校不能闹事。她要是在学校失踪，上头也没办法，总要闹上一阵动静。”
“那我们守着学校做什么？”
“声东击西啊。我们在学校门口闹这么一出动静，再把人撤了，之后不是更好下手？”高胖子看一眼矮瘦子。
矮瘦子好像有点明白了：“那老头现在把赌债都还了，我们还怎么下手？”盗亦有道啊。没有由头，总不能随便掳人吧。
“呵，进了咱们的笼子，还能逃得出去？那老头背后有人帮他付钱，油水还没榨干呢。我们啊，就耐心地等消息。走，吃个生煎去？”高胖子撸肚子的手加快了频率。
矮瘦子一听生煎，来了精神：“好啊，高哥，今天吃它一锅！”
陈凯之送曲欢歌上了公交车。
曲欢歌看他后脚也跟了上来。
去老顾那儿，在更往前的一个公交车站。
“你不去老顾那儿？”曲欢歌看他那样子，好像要跟她一路。
“都开学了，近期的格斗课只在晚上。”陈凯之落座在她边上。他不仅人高，体格更是壮，一坐下，就把曲欢歌的座位也占了小半边。
幸好她瘦，往靠窗的位置再挪一挪。
陈凯之看她主动让出自己的小半边位子，也不客气，两条大长腿张得更开，坐得更舒服。
曲欢歌不管怎么让，他的膝盖总是顺着车子颠簸的节奏一下一下擦过她的裤子。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估计昨晚上没睡好。
那个小床的确睡不舒服。
他那么大一个人，真是难为他了。
等到下车，转车的时候，他又跟她等在同一个公交站台。
曲欢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现在应该没人跟着我了，你不用那么辛苦的。”她低着头，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
自己这样的做法，怎么看都有些卸磨杀驴的成分。
陈凯之咬出一根烟。
他最近抽烟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
曲欢歌看他的眼神斜睨过来，隔着烟审视她，似乎想透过她的表情，看清她心里的想法一般。
她被他看得更是心里发虚。
扭过头，假装看另一边的车有没有来。
陈凯之轻嗤一声：“我抽空在你们学校那儿找了份工作。”
曲欢歌的脸红了红。
原来是这样。
“早饭吃不吃？”陈凯之咬着烟，冲着马路对面的生煎店，扬了扬下巴。
曲欢歌看看时间，这一班车，每回都要等上一刻钟，有时候还不止。倒也不耽误，便跟着他一起穿过了马路。
“来六两生煎。”陈凯之掏了钱。
曲欢歌跟着他就要落座。
他忽然戏谑地看她：“你不点？打算看着我吃？”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六两都是他一个人的啊……
伸手冲着老板喊道：“老板，这里加二两生煎。”等老板收完钱往回走时，她拿了两个醋碟，两双筷子，一只碗。
先用醋把两双筷子消了毒，又把两个小醋碟消了毒。
陈凯之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看她又把醋碟倒了7分满的醋，推到他面前。
“怎么？二两够你吃？”他嘴角竟然泄露一丝嘲讽的意味。
曲欢歌瞪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