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那样残酷的话，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平静的就像是在说“朕当年应该抽空多跟你吃顿饭”似的。
好在顾长歌和楚恒都是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的人，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
顾长歌依旧站在床头，静静的做她的听客，仿佛楚恒与皇帝两个人说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倘若忽略她隐藏在袖中那一枚涂满了毒药的飞镖。
楚恒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皇帝针对的人并不是他。
“如果臣弟是皇兄你，应该干脆利落一点，直接取了性命。没了性命，自然没有了隐患。”楚恒跟皇帝建议，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简直叫人在心中为他的演技竖起大拇指。
皇帝因为楚恒的回答沉默了片刻。片刻之后他沉声道：“你的心比朕狠多了。”
“哪里哪里。”楚恒笑着摆了摆手，一副谦虚的模样，“比起皇兄您狠得下心对臣弟动手，臣弟怎么敢担得起皇兄这称赞？”
真不知道哪里听出来的这是称赞——顾长歌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觉得楚恒外表看起来谦谦君子，心里别是因为多年的压抑生活成了个变态吧？
皇帝冷笑了一声，“何必说的冠冕堂皇，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皇兄，或许我们现在已经成了同样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能够舍弃，什么人都能够下手。”楚恒眯起了眼睛，面上忽然流露出几分回忆的神情，“可是皇兄，现在的我也是你一手造就的。当年我们那么多兄弟，我最相信的就是你。是你亲手把我对你的信任摧毁，让我知道，我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
皇帝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的看着楚恒，神情有些复杂。
“皇兄，你现在，是否后悔莫及呢？”楚恒忽然笑了一声，笑容之中带着两分报复之后的快感。
皇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是有些头疼，话说出口的时候，语气却相当坚决，“不后悔。朕当初既然选择了皇位，就做好了付出任何代价的准备。虽然这代价如今看来，报应在了皇子们的身上。说来楚昭那逆子，还大言不惭的跟我说，朕当年没有除掉你，他一定会替我除掉你。”
说到这里，皇帝顿了顿，有些好奇的看向楚恒，“不过我看你这毫发无损的模样，这场鸿门宴，楚昭做的全是无用功吧？”
楚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静默站在床头的顾长歌，“本王能够顺利脱身，倒还是要多谢宁王。”
听到“宁王”二字，顾长歌立刻抬眸看向靠山王，正好对上靠山王含着促狭笑容的目光，“看来顾小姐当真如同传说之中的那般，对宁王情根深种啊！”
“臣女竟不知，原来堂堂靠山王，竟然也对别人的感情感兴趣，原以为，只有小女儿家才会凑在一起说这种事情呢！”顾长歌掩唇轻笑一声，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
楚恒再一次领教了顾长歌的讽刺功力，却也并不恼怒，道：“不过本王还听说，顾小姐如今已经是南青皇贵妃。皇贵妃的心里装着宁王，怎么，就不怕南青的招云皇帝恼怒么？”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跟靠山王就没有什么关系了。”顾长歌直接将这件事情化为夫妻之事，半点不给楚恒置喙的机会。
皇帝看了看楚恒，又看了看顾长歌，微微皱眉，“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楚昭之前派人前往琉球，想要刺杀楚素。”顾长歌言简意赅的说着，“只不过根据琉球传来的消息，楚昭的人全军覆没，并且被楚素抓住了把柄。”
皇帝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难怪今日朕同那逆子说起楚素，他会是那样暴怒的神情，原来是已经在楚素手里吃了一个大亏！”
“不仅如此。”楚恒慢条斯理的补充道，“这件事情，在顾小姐的授意之下，已经传遍京城。本王之所以能够那么轻易脱身，是因为宴会进行到一半，忽然有人冲进来将这个天大的噩耗告诉了楚昭。他一时承受不住打击，昏过去了。”
说着，楚恒似乎想起了当时飞花殿中众人手忙脚乱的情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主子都昏倒了，其余人忙着照顾他还来不及，又有谁还会关注本王？”
千算万算，大约谁都没有算到，消息竟然会恰好在这个时候别捅出来。
顾长歌心中颇为遗憾——若是消息再晚一些，能够让楚恒和楚昭两个人斗一斗便好了！
“王爷你明知道太子想要对付你，怎么不趁此机会，赶紧出宫，还要冒险潜入养心殿？”顾长歌微微眯起眼睛，好笑的看着楚恒。
楚恒看了一眼顾长歌，又转头看向皇帝，忽然一笑，“自然是因为有值得本王冒险的重要之事，想要跟皇上商量。”
“商量？”皇帝闻言嗤笑了一声，“朕都已经成了这幅模样，若是今日顾长歌不在朕的身边，你怕就不是商量，而是直接逼迫了吧？”
皇帝竟然一点拐弯抹角的意思都没有，直白的戳穿了楚恒的面具。
顾长歌站在一旁，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楚恒承认的倒是坦然，“皇兄所言不错。换做任何人，都会做出与臣弟一样的选择，不是么？”
“说的倒是不错。”皇帝动了动久坐之后稍显僵硬的身子，哑着嗓子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楚恒转眸看了一眼顾长歌，道：“自然是想要请皇兄，将皇位传给臣弟一事！”
即便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的从楚恒的口中听到这话，顾长歌还是心中一沉——靠山王果然野心勃勃。顾长歌立刻看向皇帝，皇帝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传位于你？”皇帝反问了一句，片刻静默之后忽然嗤笑了一声，“楚恒，你说，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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